《天霜祭尘血》第四章 大限将至 哀梦初醒
是谁,早已进入这地道?
莫非干娘未走?
莫非干娘在此?
李霜怀看看朱子文,疑惑之中,将朱子文向地道下推了一把。
朱子文打了两个划水忽悠才刚刚站住,然后一对大眼怒视着李霜怀,啐了一口。
“奶奶的,敢阴我!要下一起!”
李霜怀眼神贼光闪现,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郑重道:“逃的时候,也当一起,只因我们是好兄弟!”
二人迅速下了地道,衬着地道两旁的烛台,一步一紧张,墙上的影子鬼魅却轻盈。
拐过几个弯儿,来到一间石室门外。
门虚掩着,李霜怀与朱子文都不敢进去,只是朝门内瞄了一眼,里面果真是杜三娘。
二人只得于门外附耳偷听。
“……二十年将至,该来的还是要来。”
“恕我三娘无能,仅仅将小怀养育的衣食无忧,却不能将他养育成才。”
朱子文看见,此时李霜怀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知不觉中,快要到了小怀的大限之期,三娘十分担心,小怀会气血逆行不复以往……”
李霜怀猛然抬头,眉目惊疑不定。他与朱子文面面相觑,然后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自己,却寻觅不到什么。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在这里,三娘愿二位在天之灵保佑我顺利请来三爷,帮助小怀度过难关!”
这还是昔日,疼钱胜过疼李霜怀的杜三娘么?又或者是,杜三娘心中有难言之隐?
一门之隔,几分真相只有她自己知道。
当然,到了现在,李霜怀也从几分真相中知道了几分自己。
他和朱子文在门外,听得万般感慨,自己更是悲伤不能自已。
他不仅悲伤着从小到大,他和杜三娘的母子情深,更多的,是悲伤自己的大限将至。
二十及冠,风华正茂,花天酒地,富丽云云,哪知人生的荣华享乐抵不过匆匆一死。
李霜怀从小到大,娇生惯养,不明白伤是什么,更别提这可笑的死。
但他一想到死这个字,仍是忍不住簌簌发抖,眼中泪花闪烁。
朱子文不敢出声,却又想安慰李霜怀几句。
没等他想好怎么做,只见李霜怀神情木然,缓缓转身,一步拖着一步,慢慢地向地道口走去。
“让你知道也好……孩子,毕竟以这样的方式让你知晓,总比我亲口告诉你好得多。”
“因为,我不能让你问我太多……”
杜三娘转过身,潮红的双眼淡淡地看着石室门外。
门内门外,余温已散。
一连数日,李霜怀都是卧榻不起,侍女送饭,他也无几食欲。渐渐地人憔悴了很多。
想不明白,他到底哪点与别人不同。即便不同,为什么不让他的不同和他一起,停留在世上。
愁情来去,心火上头,烦闷之下推开了窗子。
阳光正好,一霎那消褪了几分内心的苦闷。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稍重的叩击声,不同于侍女。
李霜怀开了门,竟然是与他最为亲近的杜三娘。
杜三娘看了看宝贝霜怀,又看了看屋子,抿嘴一笑。摸了摸李霜怀的的发髻,拉着他的手坐在了窗前。
捂着宝贝霜怀的手,杜三娘道:“我把你养大,不是让你不吃饭,不出门,也不愿意见我。”
李霜怀发丝凌乱,嘴唇泛着苍白。
他低着头,声音干涩道:“孩儿可能,以后不会再有机缘陪您了……”
说到别离,李霜怀终是牵挂起自己的高娘。
“娘亲以后要多保重身体,不要过度操劳。每逢祭祀节令替孩儿……”
说完喉头哽咽,唇齿颤抖,泪水在双眼中,涌漾却不肯滑落。
那是作为一个男人的他,头一次想起自己应该放下生死,至少可以少让三娘难过。
杜三娘喝道:“傻小子,你不会死的!”
“我不容许那样的事发生,你是你生父生母,包括我——你是我们活着的希望!”
李霜怀愕然,道:“娘亲知道孩儿刚才话的意思?……那天在地道,莫非娘亲已经发现了我们?”
杜三娘哈哈大笑,一指戳了下霜怀的额头,“发现不发现又有什么分别,反正我会请你二叔来!”
李霜怀疑惑不解,问道:“娘亲,孩儿究竟得的是什么病?二叔是谁?”
杜三娘道:“你得的病叫洗忘,就是容易忘记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咦?怎么又是洗忘,而非气血逆行?
“慢慢地,脑壳里的东西会越来越少,最后神志混乱,气血逆行!”
“唉……”
果然不会改变,李霜怀依旧悲叹一声,又仿佛心死,缓缓说道:“原来如此,从前的烦恼忘记也罢,快乐忘记了就不好了。”
“但这气血逆行孩儿怕是承受不住。”
杜三娘面色转暖,说道:“关于你这个病啊,你二叔会从南方过来,用功法替你舒筋活络。”
李霜怀吃惊,想起了什么,脱口问道:“功法?莫非二叔是仙人?”
杜三娘点了点头。
“等到打通头上多处要穴,再以汤药辅之,你的病很快就好。但若不治,终成傻痴,甚至……唉!”
李霜怀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赶忙握紧三娘的手,不住地摇着三娘的粗臂,道:“千万不能让孩儿死,孩儿还想陪着干娘。”
“那、那位二叔,什么时候到?孩儿怕,这么好的时光,我再也领略不到了!“
杜三娘胖躯一挺,又拍了拍李霜怀的头顶,呵呵笑道:“放心,你二叔预计十日后到,离你病发的时候还有近一个月的日子。”
“你干娘我啊,有的是法子保住你。”
说完,杜三娘站起身准备离开,一只脚刚踏出门外,又扭过头朝后嘱咐多句,“行了,别整天哭哭啼啼的了。”
“去打扮打扮自个儿,给老娘上街玩去。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话音戛然而止,干脆利落。
后见杜三娘一掐腰,身姿摆弄,眨眼快步,迈出了屋子。
杜三娘走后,李霜怀长长喘出了一口气,实在不敢想自己病发的那一天是怎样,还好自己有救。
人在病危之前,往往更多的是,回忆生前还有抱着希望。
他回忆以前,没觉得做错了什么,索性欣慰地笑了起来。
管它呢,穿衣服,上街去。
杜三娘顺利地安抚住李霜怀,走向婉君阁的大堂。飞鸽传书已于日前所放,现眼前只能静观其变。
她站在院子踟蹰,颇为担心,在等待的这段日子里,霜怀会遭遇不测。
结果,就是李霜怀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开始李霜怀并没在意,因为他在意的,肯定是杜三娘太在意他。
越往后,他自在散漫的性子便暴露出来,他很反感这帮家奴,甩都甩不掉。
自己又不是个善于朝下人大吼大叫的主,怎么办呢?李霜怀只好任由他们跟着,没有办法。
这天,他与朱子文上街玩,朱子文看到李霜怀身后的几个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呵,没看出来啊,李公子最近少爷风头大长,学会了撑门面!”
李霜怀道:“唉,子文兄莫要拿小弟开涮。小弟我这是有话难明,有屁难放哪。”
“我堂堂潇洒李公子,成了笼中鸟,恐怕我叫得也不再比鸟儿好听。”
朱子文道:“将心比心,三娘还是将心放在了你身上,你就知足吧。”
“我要是想这样,不被我爹骂死才怪!”
二人左摇右晃,领着众人踱步在大街上,旁人见了免不得多看几眼。因为旁人有些忍不下,他俩带上人还如此假装。
停!见鬼,冤家!谁能料到,不出片刻功夫,迎面走来了老冤家,雀鸣阁的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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