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卧寒

作者: 蜀桐的花间晚照 | 来源:发表于2023-02-04 20:13 被阅读0次

      新落成的土屋,是村里曹姓干部为自己在乡下盖的房子。他是村里很少的几个能在县城做事的人之一。下乡伊始,我们被安排在这房子里过渡,等待来年春暖时候才能着手盖自己的房子。

        苏北平原的冬天,北风如原野上的骏马,日行千里,无可阻挡。风过枯草应该是有声音的吧?可草们已然全部被人们割回家去坐柴禾了,留下的草根在冬末的时候,会有成群结队的小孩子用小小的二齿耙子挖起来带回家去,化作一抷小火,保证全家人能吃上熟食热饭。

        草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能挡住寒风呢。畅行无阻理所当然。

        风无形而风有力,风无意却很威严。夜晚,我和姐姐睡在灶台间一张不大的铁床上。床紧靠着北墙,顶头顶脚地卡在有限的空间里。可能因为习惯使然吧,我睡在里侧,靠墙。

        我在屋里,风在墙外,每一个不短的夜晚,我和风都有不停歇的交流。这天晚上,我先上床了,姐姐从堂屋带进来把煤油灯放在对面的灶台上,火苗微微跳跃,这是一个有风的夜。土屋的门上下左右都有很明显的门缝,窗户是在砌墙时留下的两个三角形墙洞,冬天塞上两把草,这都是风的来路。屋外风大,灯火摇曳。

        屋里的小风吹着灯火,也吹过我的脸,几缕头发如灯火那样似乎也摇曳起来了,脸上凉嗖嗖的。已经夜深人静,听得见墙外的风吹过农村有线广播网的信号线,呜呜声响里带上了一丝金属的声音。信号线是铝质的。如若风特别大,金属线断了,明天早上就听不到从公社邮局发出来的声音了。广播每天分三个时段准时响起,转播中央台新闻县电台和公社自备的节目,都是革命歌曲和新闻以及鼓舞战天斗地精神的内容。当然也包括国际新闻,比如柬埔寨西哈鲁克亲王被黜到中国避难的消息,我是从小喇叭里听来的。他还到国内很多城市参观访问,收到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节奏有力和热情满满,就是源出于此。

        风迅速穿过屋山头窄巷子里,千军万马突然狭小的空间,强大的风力与粗糙的墙壁猛烈摩擦,风声越发尖厉起来,啸叫中带着哨音,好像有怪物包围了我们的土屋。

        更加魔幻的,我和姐姐各人有一床被子再加一条毯子压在上面,墙外的大风竟然会把它看不见摸不着的触须,从无数细小的墙缝里伸进来,吹透了棉被和线毯,冷到骨子里去。

      其实我睡觉的时候穿的挺多的,因为双手冻坏了,红肿不消,棉衣袖子比较宽一些,还能勉强脱下来,毛衣袖子虽有弹性却无论如何不能让肥大的拳头通过。可就是这样,在寒风大作的夜晚,尽管我缩成一团把被子裹了又裹,还是在冷冷的床上难以入睡。就是睡着了,也是手脚冰凉直到天明。

        风的语丝在耳边吹拂,夹杂着裹被针脚撕破被单的“滋滋”声音。让我在寒夜里还不算太寂寞。

        在梦里,风把我记忆带回童年,那个花园似的校园,在那里有雨有阳光有玩伴,好像没有多大的风。风也指点我我,乡野的驯化处处都是,你将不是从前的你。

        是的,那个多风的季节那个难捱的冬天过后,许多困难摆在面前的时候,我就不觉得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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