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跪的将军

作者: 李青果 | 来源:发表于2018-05-16 15:32 被阅读0次

    士兵浑身血污,奄奄一息地倒在一处民居外。

    天亮后,士兵发现自己居然被敌国的一家人救了——还好自己逃到这里时没有穿着军服——这家人只当他是个从前线逃回来的难民。

    士兵联系不上本国的部队,也不敢到处乱闯,便只好以举目无亲的难民的身份留在了这个小镇里。

    这家里的男人应征入伍,去了前线打仗,只剩下母女二人。

    女人温柔善良,女儿鬼灵精怪。在女主人的善意地挽留下,士兵便暂住在这里养伤。

    每天阳光洒在林树梢头时,女人就已摆好一桌丰盛的早餐,叫士兵和女儿起床。

    上午士兵和女人陪着小女孩一起玩耍或者到田间耕作。

    下午士兵会到森林中四处转悠,打些野味。小女孩也因此获得了一对可爱的小白兔作为宠物,为此她喜欢上了穿白色的公主裙。她说这样自己就会像小兔子一样可爱了,那么爸爸就会提前回来陪她玩……

    傍晚时分,吃晚饭后,三人就坐在屋外闲聊或者看着天上的星星,静静地享受着微风的吹拂。

    挺好的,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不过,每天入睡前,女主人都会虔诚地跪在大厅里的耶稣相前为自己的丈夫祈福,愿主保佑他,能平安归来。这无疑提醒着士兵自己还是战争的参与者。而士兵其实非常羡慕男主人,有着这样爱他的妻子和孩子!如果可能,他多么希望不再有战争!

    然而,士兵却对战争本身无能为力,只好陪女人一起祈祷。

    一个星期天的清晨,女人家里突然来了一队士兵,领头的军官和女人在楼下小声地交谈着什么。士兵恰巧因口渴醒来,透过窗缝看到了这一幕。士兵觉得应该是自己不知何时暴露了,被那女人悄悄告了密,看来今天自己难逃一死。

    不过士兵并不恨这女人,战争,也本应如此。相反,士兵隐隐有些解脱——能和在那场鏖战中长眠的战友们团聚了。

    “他是我的丈夫,我的哥哥之前已经参军了!按照本国的法规,不能在一个家庭同时招收两个男丁,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不知何时楼下的对话变得激烈起来,最后女主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尊敬的女士,希望您说的都是实话,也希望您不会后悔今天所作的决定!我们走!”

    那军官无可奈何,只能带着手下悻悻地离开。

    这一天,士兵表现的如往常一样——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士兵在这里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不过随着相处的时间不断增加,女主人和小女孩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士兵的伤势已经养好,但士兵的内心却因为上次的事情而久久不能平静……

    士兵开始在邻里间打听前线的战事,好在这里离交战地也不算特别远,邻居们同样关心战况,对士兵单独频频打听敌国军队的动向也不甚怀疑。

    随着时间的流逝,士兵终于等到了自己得到了一条重大消息——本国的一支军队打到了霍尔登堡。而军队要继续推进,从正面是很难的,也就是说这支军队很可能选择从小镇这个守军薄弱的地方行进。

    这座堡垒离小镇不足27英里!

    这天吃完晚饭,在闲聊时士兵试探性地提出自己要离开的想法。

    女人鲜有的沉默了。小女孩则瞪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士兵,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似乎随时就会落下一般。

    士兵只好打住,笑着转移了话题。

    ……

    两个国家的战争旷日持久,并且在最近愈演愈烈。战火如士兵所料想的一样,终于烧到了这里。

    炮火声震天,枪身更是如同流水般细密不断。邻居们纷纷上门劝说女主人离开。说这些敌国的士兵无恶不作,最近有的更是虐杀无辜的平民以充军功……

    士兵不相信自己国家的部队会这样做,他所在的部队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平民!更何况虐杀平民是为国际公约所禁止的罪恶行为!

    女人没有听从邻居的劝说,最终留了下来。她原本想让邻居带走自己的女儿,但的确扭不过这孩子只好让她也留下。

    女人本国的部队败势越来越明显,被打的节节败退。很快这里就成了战场的一部分。

    一天傍晚,一队人马闯进了这个小镇,枪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兵马上意识到自己本国的部队已经打了进来——可这镇中因为居民的撤离,已经没有军队驻守,那么,哪来的惨叫声?

    哐咚!哐咚!粗暴的踹门声打断了士兵的思考,他转头看了看女人和女孩,发现她们因恐惧似乎在微微颤抖。

    门被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一个中尉。士兵注意到他的上衣沾染了不少血迹。

    小女孩看到他一下子跳起来,径直冲了过去。

    “爸爸!爸爸!”

    “砰!”

    小女孩倒在了地上,白色公主裙上的殷红分外刺眼,胸口上的献血顺着地板流淌,一双瞪大的眼睛还残留着欣喜……

    这时又走进了三个人,是个上尉和两个警卫员。

    “多斯上尉,为了表示对帝国的忠诚,我将在您面前亲手杀死我的妻儿,断绝所有念想……”话说到一半,男人突然发现自己敬畏的上尉此刻也竟以一种敬畏甚至是惊恐的神情看着那个从自己进门起就一直安静坐着的普通男子。

    “艾瑞克,请问您叫艾瑞克吗?”上尉声音十分恭敬,目光却不断地在士兵和从怀里拿出的照片上来回移动。

    士兵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将因受刺激过度而昏过去的女人放好,让她平靠在躺椅上。

    叮当!

    一个金属牌从女人的口袋里掉了出来,滚到众人面前。

    那是一个标识牌,上面赫然刻着——D.C-1-艾瑞克。

    “您!您竟然真的没死?艾瑞克,哦不不,现在应称您为将军,您可比那群蠢货眼光长远多了。要不是您率领的1000人死守霍比斯大桥,挡住了敌人1万军队奇袭帝都,为主力部队调头围歼赢得了宝贵时间,说不定这战争我们才是输家!”上尉显得十分激动,一旁的中尉则有些呆滞。

    “我们的部队为何要残杀平民?这可是为国际公约所禁止的!”

    “我们这是在打心理战术,要彻底打消敌人的反抗心理。至于那什么公约,还不是拳头大的说了算!将军大人,你还活着,按编制以后我可就在您的麾下了,你可要多多关照啊……”上尉熟练的和这位传奇的将军扯起了关系。

    “请将军多多关照!”中尉终于跟上了上司的步伐。

    “……,把枪给我。”艾瑞克说道。上尉立即把自己腰上的配枪递给了他。

    艾瑞克和他们一同出去,他要看看小镇中还有没有其他幸存的平民。走到院子里时艾瑞克踩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那是一只兔子。它不再如往昔般可爱,因为这是只被撕成两半的兔子。艾瑞克忽然觉得有些无力,但他依然带着这四人走了出去。

    ……

    “砰砰!”

    枪声惊起了林间的一对白鸽,它们扇动着翅膀逃离,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翌日,晨光洒在将军那满是血污的身上,他静静地跪在镇口。他身后站着面容憔悴的女人和胸口缠满纱布不断啜泣的小女孩。她们身后则跪着敌国的士兵,他们排起的长队,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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