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从未善待过妈妈(下）

岁月从未善待过妈妈(下）

“我喜欢热闹，我喜欢小孩子，我不怕辛苦！”妈妈说小时候家里的姐姐嫁得早，每天只有舅舅，妈妈，外婆在一起，外公过世后舅舅总是被人欺负，经常在田地里被好几个比他大的男孩子推进水沟，用棍子，石子一顿乱打，不能反抗，因为越是抵御，越会被揍得厉害，每天都是鼻青脸肿的回家，妈妈心疼却也无能为力，所以她总想着，以后自己一定要生几个男孩，再也不会受人欺负！

上天总会眷顾善良的人，给了妈妈八个儿女，四个男孩，四个女孩，有时候开玩笑说我家刚好可以凑一桌了！男孩子是不少，可是哥哥好像并没有不被欺负，好几次都被老师带回家，老师说哥哥就坐在学校外面的小楼梯哭泣，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受同学欺负，妈妈老实，不敢找人质问，只是在后来被打到流血才忍无可忍的跑到巷尾去找打人者的父母，换来的是对方父母的谩骂，妈妈只好忍着眼泪把哥哥带回家，从此他家和我家见面都不再打招呼，那时，在我年幼的心里种下了一丝恶毒的想法，我每天都祈祷醒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他家消失了，当然，这想法从来没有成真过！

妈妈对教育一点也不含糊，只要是有利于学习的，她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要让孩子都学到知识，她说她那辈人读书太奢侈了，我们赶上了好时候，要好好珍惜读书的机会！记得有一次，弟弟没写作业，妈妈边哭边打他，弟弟从此以后都认真学习，好多次代表学校参加市镇的奥林匹克竞赛，还得了奖，妈妈乐得逢人就说，就连那个当初欺负哥哥的父母也托人来和妈妈说，想要让我家的孩子和她家小孩同桌，我妈妈坚决的说，“不！”

妈妈40岁的时候，爸爸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十年，这十年每天总是有吃不完的药，好几次爸爸气到砸了药锅，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才药了，无奈身体根本受不了，于是又得重新买锅，继续煲药，妈妈除了忙家里，忙着照顾爸爸和孩子，还得忙着田里那几亩地，每天贪早摸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累得坐在沙发上一个劲的喘气，根本吃不下饭，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晚上七点多了，家里还没有开饭，妈妈说那段时间心里想着的，就是快点做事，从来没想过要好好装扮自己，只有家里的经济上来了，才不会被别人看不起！

多事之秋，自然会出现很多糟糕的事，在我上初二那年，有一个傍晚，当我和哥哥发现楼上有了一些小火苗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了，哥哥端着水盆一个劲的往楼上泼水，我忙着跑出去叫人救火，等到爸妈从田里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救火的人，妈妈看着吓哭的我们，淡定的说，“傻瓜，没事，房子没了我们再重新建，不用哭的！”

妈妈说到做到，真的在另一个地方建了一所属于我们的新房子，这房子能建起来也是奇迹，那个时候家里根本拿不出钱，妈妈说她厚着脸皮开口向叔叔们借钱的时候，除了拒绝还有几句羞辱的话，妈妈挂上电话沉默了，我们都不知道那段时间妈妈到底是怎么说服自己，努力撑过来的，只知道不久后我们就可以搬家，到了新房子后，爸爸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妈妈心里依然没有闲过，她想着，房子虽然有了，大部分钱都是向她娘家借来的，得努力还给他们，而且房子只有一层，一家人就挤在两个房间实在不够住，等有钱了一定要再建几层，然后还得攒些钱给小孩念书，等哥哥毕业了也要结婚了，也得一笔钱，就这样，妈妈还是不停的忙碌着，为了这个家咬牙忍着！

终于有一次，她晕倒在沙发上，好在爸爸发现得及时，去医院检查后说是心脏有点小问题，身体很虚弱，还有贫血问题，需要多休息，少操劳，这些是在很久以后妈妈才和我提起，她还提到那两个流产的胎儿，原来在爸爸把妈妈和我们从养饲场接走后，中间还去了几个地方，不知道是不是房子不干净，从住进去后妈妈就开始大出血，在无法止血的几天后，医生宣布肚子里已经四五个月的胎儿必须打掉，否则大人会很危险，妈妈说当她看到已经有了人形的孩子从她体内出来时，她内心很痛苦，可是还来不及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时，家里还有两个幼儿等着她，在她住院的这十二天里，哥哥和我都被邻居交换的帮忙带着，她撑着身体从医院回来，没有保养又开始操劳，那个时候的妈妈，就像个超人一样，被生活这个怪兽折腾得不成人形，为了孩子和整个家，还得努力过下去！

接连失去两个还在腹中的胎儿，对妈妈的身心都大受打击，这才决定回家，再也不想出去。我们才开始理解，这么多年妈妈从来没有向往过外面的世界，原来是因为妈妈在外面受了太多磨难，外面的世界就像一个大迷宫，妈妈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摆脱，是再不会想着进去的！

妈妈在结婚后的二十年里，不敢给自己买一身新衣服，不肯倒掉任何粮食，她就这么节约的过着，每一笔钱都这么小心翼翼的攒着，攒着，几年过去了，房子的债还清了，孩子上学的学费都不用担心了，妈妈就开始想着继续把房子建多几层，这件事又让叔叔们着急了，他们害怕妈妈开口借钱，所以在妈妈提起要找人来建筑的时候，叔叔们说，“没钱建什么房子，有得住就行了！”妈妈忍着气说，“我不需要借钱，我就要建房子。”爸爸也反对，因为他心里想着，家里根本就没有钱，他不知道原来妈妈这几年偷偷的攒下了一些钱，后来房子如期的在建筑，因为考虑到当初地基搭得不是很好，所以大家都建议只能建三层，妈妈不甘心的说，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再建一栋多层的，地基一定要花钱打好！

房子建好的时候，叔叔们都傻眼了。没过多久，妈妈又开始提议，要把整个房子都重新装修一次，这提议再一次把叔叔和爸爸吓到，怎么这个女人总是说一出做一出，爸爸睡觉之前对妈妈说，“还是别装修了吧，九月一号孩子还要交学费呢，”妈妈让他放心，只是一句，“没事，我有钱！”房子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几个月后，当妈妈坐在客厅里，看着这房子，感慨的说，“这房子，终于好了！”

有时候真的觉得妈妈就像机器猫，总是在不经意间从口袋里摸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唯一摸不出来的，就是她逝去的青春年华，从一头乌丝到满头白发，从青春年少到已过中年，从穷人家的孩子到穷人家的媳妇，从小女孩到妈妈，再到奶奶，这半生，岁月真的善待过她吗？

有时候回家看到妈妈还在吃着隔夜的饭菜，会想要倒掉，可是回过头想想，这几十年，妈妈难道每天不是这样过的吗?究竟是时间把我们的记忆遗忘了，还是生活条件变好让我们都忽略了，其实妈妈一直都活在时光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俭约，她怀着初心过着开始变好的生活品质，却仍然改不掉那些吃苦挨饿留下的习惯！

妈妈今年57岁了，有了八个儿女，一个媳妇，三个孙子，和一个还未出生的小外孙，妈妈的故事很长，长到只能简介的说个大概，我在想那一天放下手边的工作，安静的陪着妈妈，听她讲那些故事里的小人物，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前几天无意间妈妈看到我的这篇文章，惊讶的说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我笑着不说话，其实很多故事都是妈妈在不经意间说出来的，只是妈妈忘记了，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变得啰嗦，让儿女都觉得受不了，似乎只有我会不厌其烦的听她唠叨，有时候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我都会戴上耳机，边听着边上班，同事都笑话我，怎么可以和老妈聊那么久，大家都忘了，其实爸妈也想要说说心里话，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的妈妈也开始变得唠叨，请耐心一些，也许她说的话开始反反复复也不要嫌烦，她只是像小时候一样，心里只想着和孩子多相处一些时间，多说几句内心话！）

妈妈故事，未完待续.....（这是一个需要讲一辈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