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求光明。
——顾城
渊,身后是藏地无垠的黑暗。如漆的四周,坠落,还是坠落,只有两点流萤,刺激着我的双瞳,让眼皮得以勉强架起。
谷风将我的长袍托起,一袭黑衣如同海浪一般翻滚不息。孤独、彷徨与惊恐把我的最后防线缓缓切断。仿佛随着泪水的飘散,我也失去了最初的衷心。
寒冷就像一只蠕虫开始在我模糊的神智间蹂躏钻爬……
“他娘的,也许,这次是真得到鬼门关里头见判官去,谁让我欠了阎王一堆人情!”
我缓缓闭上了双眸,嘴角竟微微上扬强颜欢笑了起来。是啊,没了他,我还算什么……我不过是一只受宰的羔羊,他看透了我的一切,可我却连他面具的一角都难以掀开!记忆仍如沙漏,但愿我还能细读出每一粒沙子的故事,直到死亡的那刻。
从西北到南海,从昆仑到长白,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傻的拼命救我?我好像再听大家呼唤我的声声“天真”,只是盛宴终散,人已不在。胖子,小花,老痒,潘子,亦是三叔或他,都不过是落的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化作长白一隅灰。而我……也快不复存在……
一种戏谑的想法忽然涌上我的心头:当我离开我的一个个兄弟后,我还剩些什么?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青铜门关住了他,更锁住了我的魂……
绝望……绝望——本无血色的脸颊此时不过一张薄纸。耳朵也不再受使唤,嗡嗡声震得脑仁生疼。
“我不在,并不代表你就不能成长——”一个隐约而窸窣的声音就像一只海鸥直击我脑中的海面,那声音比我腕上系着的铜铃还要空灵。
“是……你……吗……?”我用喉咙间仅存的一点气息轻喃。就在昏迷与清醒间,一只流萤停在了我的鼻尖,把我的意识又拉了回来。
我想再次咬破舌尖,用疼痛激起自己最大的毅力,但居然丝毫无力,身不由己这个词语第一次镌刻在了我此时的心脏之上。声音,这个声音,熟悉得足以开启我心底上锁的窗柩。
“呵……是……他,果真……是他……”长袍如波澜在空中伏起不休,记忆如冰山在脑海轰然倒塌……
“吴——邪——”他吼道,“我再说一遍,我不准你死!难道你我的约定就如长白的冰雪一样廉价——”那声音带着破碎的温柔,闪闪而现,却多了几分不悦,“要……活下去……!”
“今天……你的话,怎么这么多!”我知道,我还在不停地下降。我闭着眼睛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看来,我根本没得选择了——对吗?是哒——我还不能死,我或许不会死吧”
“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是啊,别抛弃,别放弃,如果你死了,我还得活下去,还得好好活……”他笑得惨烈,语气中有满满的沉痛,“天真,这回,你真的该长大了——只有活着——未来,才会有未来!”
他没说保重,也没小心叮嘱。“对!我不能死!”
在一念的生死间,我选择了活下。
渊我看了看四周,瞬间,突然想起胸前背包里还装有一个军用的绳索。
“咳……咳……咳……”我咳嗽了几声,坠下时的重伤早已让我的双臂变得血肉模糊。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四周都是山,但是来时的方向应该并未有太大的出入。我将这些地标一一记下,以便待会儿寻找出口所用。
在空中,我切好了一个方向。用尽全力,狠狠地向崖壁甩去。
“咚——”
成功了!绳索抓住了崖壁!
晃晃悠悠的绳索将我吊在了半空。
“轰——隆——”
是水流的声音吗?
惊诧与喜悦已从我的眼中露出。是水,没错!这悬崖下居然有条河流!我的肌肉也开始激动到颤抖。双腿一蹬,躬身跃起。我侧身翻滚到峭壁的一边,把碗口粗的一根冰锥努力撇下。
冰锥如离弦的箭,精准掷向谷底。没有一丝水面受力激起的声音。我喃喃道,很好,说明这是一条庞大的暗河,水量极大!
我把左手腾出,从背包里掏出了仅剩的一枚照明弹。将引信定时,径直抛下,巨大的光亮好像白昼湮没掉了整个黑暗。我向下望去,确认多遍河流的位置后,终于松开了绳索。
腕上的六角铜铃悠悠作响,在寂寥的山谷间,竟显得如此诡异而妖冶。“灵,我不会死了——”
渊天色衰微,青纱蒙覆,如梦静默,如风悲歌。
西冷印社旁的古董店依旧照常营业。只不过店里的伙计都不解我为何开始养起不易成活的长白百合。
直到有一天,有个人带了把黑金古刀和一只鬼玺再次闯进我的生活。那日,来自长白的百合花,开得正浓。
我问他那日是不是你把我从濒死拉出。他却说,那其实是我求生的本能早已深植于欲海之中,在同我的灵魂对话。
数十年后,我曾问胖子:“我一直不懂为什么他要带本《诗经》入土?”
他怅然无语,因为我知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六角铜铃千年未息,可人……
我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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