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的人都去哪了
01.
连日的阴雨让整座城市变得温柔起来，褪去了往日的燥热，迎面而来的是一丝冷风和泥土的清香。
这些清新的空气可能来自遥远的山林，或者更远。
好久没有这么呼吸了，出租车正在拥挤的街道中穿行，再过两条街就是车站了。
02.
“天凉了。”我把车窗按了上去。
“是呀，秋天快要来了。”
“大学生是吧。”司机师傅继续说道。
“嗯。”我看了一眼他，四十来岁，深蓝色的工作服领口处有点发白，墨镜把眼睛遮的很严实，只看到嘴在动。
“现在不是了。”
高峰期，堵车了。车停了下来，我连忙说道。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毕业了。
前面是望不见头的车海，一字长蛇，车屁股后无数红色的眼睛在闪烁。
03.
司机拧开水杯，“咕咚咕咚”一杯水剩了三分之一。
喝完很满足的舒了口气，说:“现在不想以前，大学生满地都是。”
“嗯”。
“小伙子，毕业了，找到工作了没？”他边擦倒车镜边问我。
“找了一个。”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别着急，现在高峰期，一会就不堵了，我们聊几句。”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考的是三支一扶，还是事业单位，我姑娘去年也刚毕业，都没考上，说是要去什么传媒公司上班，我没同意，准备让她再考一次，不行就找个好婆家嫁了算了。”说完他笑了起来。
“小伙子看你挺精神，你工作肯定是考上的吧。”
“没有，我没考公务员也没考事业单位，我也是自己招聘的。”
当我说完这句，师傅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说:
“小伙子，你应该再考一下，考上才算没白念大学。”
前面的车好像开始动了，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慢慢的蠕动。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的人都去哪了
04.
遇见小M确实很意外。
我戴着耳机在一堆人群中穿行，车站里的人们像雨后的蚂蚁，乱作一团，只有招揽生意的司机们不断的叫喊声让这个画面显得生动一点。
快到候车厅的时候一把伞挡在了我面前，长长的伞柄像一把拐杖，黑色的伞身，银白色的伞尖上还有一点泥，这让我想起了上海滩里许文强用的那一把伞。
阴郁的天空和黑色的伞，让人开始有点怀旧。
我一抬头，小M收回伞冲我一笑，我看着他很激动，刚想开口说一句寒暄的话他白白的牙齿先露了出来。
“一年了，没想到能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遇到你。是不是我不用伞挡你一下，你就把我认不出来？”
他挥了一下伞笑着说。
我尴尬的低了一下头。“怎么会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毕业一年了，真是有缘。”
小M看上去比以前瘦多了，以至于他身后背的大包显得有点突兀，他手里的农夫山泉喝的就剩一口了。
“发傻呆呢，喝水不？我去买水。等着我啊”小M摇了摇他的空瓶子。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向车站旁的小卖部走去。
05.
说实话，小M瘦高的身影和他背的大包的出现，突然让我有点茫然。
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方式。
我和小M是在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时候认识的，他穿着西装一身帅气的走上演讲台，台下的小迷妹们已经按耐不住了。
四百多人的会场，他侃侃而谈，那时候我觉得他是一流的演说家。他的观点都很有自己的想法，极具个性的演讲，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半个多小时的演讲中几句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我们都是卑微的小生命，但却为了心中的一丝微光而不停的奔走着。有时候我们不必拘泥于现状，要用理想主义的情怀去迎接人生的每一个春天。”
他有诗人的气质，这是我当时的第一感觉。
06.
小M手里拿着两瓶水从商店出来了，一瓶是绿茶，他没有忘记我的口味。
天越来越沉了，一团云压在车站后的山顶上，感觉快要掉下来了。
我和小M相距只有十几米，他背着大包像一个巨型蜗牛朝我缓缓挪动。
很多时候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个大包。
07.
“你去哪？回老家？”他把绿茶递给我问道。
“嗯嗯，我回老家办个事。你呢，去哪了，背个大包，装的什么好东西。”
他笑了笑说:“我从上海回来的，包里面是我的打工时用的一些生活用品，在大城市呆不住了，准备回家。”
“上海，打工，你没考工作吗？”我满脸疑惑。
“对，我在上海找了个保安的工作，刚开始还可以，加班多，工资也还好，后来没得班加了，就呆不下去了，工作考了几次，都没考上，几次都在面试被刷掉了，小地方面试水份太多，像我们这种没钱没权的难混。这次回家，准备另谋出路。”
他说完，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望了一眼。
“我大学算白念了。”
“怎么白念了，肯定有作用的。”我给他递了一支烟。
“你呢，听说你在一家传媒公司上班，还考了在职研究生，混的不错嘛。”
我看着他说: “哪有不错，刚适应社会而已。”
他拍了怕我肩膀说:“别谦虚，混好了别忘了老同学。”
“苟富贵，勿相忘。”我笑着回了一句。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的人都去哪了
08.
短短一年时间，我在小M身上已经看不出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看着他我突然想起刚才在车里放的一句歌词: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以前在KTV我们经常唱这一句。
09.
我们俩就这么在人流中站着，简单的问答熟悉又陌生，雨也很快下来了。
“下雨了，我们买票走吧，刚好顺路，坐上车了再聊。”
“好的，好的。”小M往上提了一下包说。
我们进了买票口，我把水给他递过去:“你在这等着，我去买票。”
“这怎么好意思，我去买。”他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好不容易见一面，等我。”说完我就走了过去。
我们在前排坐了下来，雨不大但很密，很快路面就湿了。
大巴车上放着80年代的港片，警匪的枪战让乘客们看的入迷。
10.
“我那时候，很佩服你。”
小M看着我，有点惊奇的问到:“我吗？什么时候？”
“我们一起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时候，你不会忘了吧。”
“那都好几年的事了，你那时候也很厉害，学生会的好多事都是你来做。”
“时间真快，我们都变了。变乖了，变软了。”我看着车窗外说道。
11.
“是呀，我这次回去就结婚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呀。”
“这么快，姑娘是哪的？谈了多久？”我好奇的问他。
“我们村子附近的，家里人定的，我只加了个微信，还没见过。”
他说完，低下了头。
13.
雨越下越大。
他在一条岔路口下了车，消失在细雨中，一把黑色的大伞，遮住了他的背影，也遮住了我对他所有的想象。
而我道最后也没能说出:祝福你。
这三个字。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的人都去哪了
14.
我们一直在努力做的，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和别人一样重复和单调，但我知道，我们终会融入生活的平庸之中，成为茫茫人海中的一员，但这又能怎样。
有时候，“平凡”是你一直想去对抗、拒绝和逃避的魔咒，但有时“平凡”却是你妥协、投降、追寻的归宿。
更多的时候，我们都在小心经营着自己的生活、情感和变幻莫测的人际关系，彼此温暖、背叛，甚至伤害。
而在所有的这些当中发生的关系与岁月的变迁，就是我们一生所要经历的故事。
我想，平凡的生活大抵如此。
15.
毕业了，考不上工作，又能怎样？
没有什么能阻挡你前进的步伐，除了你自己。
所以，请你不要低头。
青春是一场冗长的梦，爱过恨过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流逝。平淡就好 。
16.
“我们都是卑微的小生命，但却为了心中的一丝微光而不停的奔走着。有时候我们不必拘泥于现状，要用理想主义的情怀去迎接人生的每一个春天。”
小M的这句话我一直没有忘记，但他忘记了。
他有诗人的气质。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的人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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