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配之第四十章:寻人
八月二十六日,农历七月初十!
黎明前是不是一定要经历黑暗呢?
梅姐坐在轿车的后排看着窗外,想着这几年所经历的日子。职业虽然被人瞧不起,但自从十年前出了那件事以后,她早已是金盆洗手了,这几年有孙老板作为后台,倒也活得轻松自如,偶尔还能为其它姐妹的悲惨遭遇而唏嘘一阵子。更令梅姐感到满意的是,自己已经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容颜与身材保持得还相当不错,这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成就。
所有这一切在外人看来多少还有些风光,尤其一些姐妹甚至有些嫉忌,但她们怎么能知道梅姐内心的痛苦呢?也许是前世的孽债,梅姐永远忘不了他,但十年了,他却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前七年,老范知道他的下落,也知道他被关在哪一个监狱,但老范却不肯说,而且一直在躲避自己。后三年,梅姐知道他出来了,也知道他回到了隍都,但他还是没有出现,隐约中说孙老板再次收留了他,但没有人证实。
象一个活寡似的,梅姐苦守了十年,她曾几度产生了放弃的念头,在某些政要色迷迷的暗示下,在与某些风度翩翩的帅小伙一夜激情之后,但最终,梅姐还是决定等待。身体在认识他之前早已不干净了,守身如玉不是梅姐这种女人所能做到的,但心从认识他的那一刻便再也没有改变过,不是海誓山盟,却是一颗永远不变的心。
梅姐的黑暗在于心已死,虽然有一丝曙光,但却从来无法让她的心真正的亮起来。
老范的黑暗在于仇恨与自责,他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他知道那件事其实根本怪不得孙老板,他更知道自己欠梅姐的太多太多,但他却一直在逃避,逃避去寻找,逃避在梅姐面前的恕罪,逃避对自己责任的承担而处处寻觅着孙老板的过失。
此时,这两个处于黑暗中的人似乎同时看到了光明,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金朽竟然如此痛快地让那个白衣的年轻人带他们去见他,十年了,他变了吗?
他变了,金朽在梅姐与老范出发前这么说的。
他现在叫守墓人,在替我们孙老板守墓。老范的心碎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弟弟竟然抛弃了自己的姓名,而用一个职业来替代,这意味着他真的不想见自己,意味着他真的想与自己断绝关系,甚至与这个世界断绝来往。
这件事当然不能怪他,因为首先断绝关系的人是自己,十年前那个六亲不认,妄想立即升任到探长一职的普通探员,那个似乎只有原则没有人情味的探员。
当老范亲手将自己的弟弟送进了监狱之后,他没有感到一丝快乐,以及成就感,更可怕的是,他永远忘不了弟弟被押上警车时那双怨毒的眼神,直刺到老范的心底,血流进了肚子。而梅姐的血流到了地上,那个无辜的生命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梅姐并没有怪老范,但孙老板却生气了,于是,刚刚受到的嘉奖的老范在一天清晨赤身裸体地出现在幻梦园的大道上,奖章成了他最好的遮羞布,与他躺在一起的是一名又老又丑的妓女。
老范只记得头一天在黄亭酒吧喝下了一杯美酒,于是,他被关进了拘留所。
那名妓女死于吸食毒品过量,没有证据证明老范是凶手,所以他被无罪释放了。从那以后,老范便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一双三角眼瞪起来如同杀手一般令人感到可怕。他的升迁梦早已清醒了,他只想找到一个抓住孙老板的理由。
十年过去了,孙老板的势力越来越大,而老范在与孙老板的多次冲突下而麻烦不断,虽然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老范也便失去了升职的机会,好在他并不在意,他只在意孙老板,弟弟是一个好人,但为孙老板做事之后,弟弟便不再是一个好人!近墨者黑,孙老板对于弟弟的影响远比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还要强上许多。
不知道一会儿见到阔别十年的弟弟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老范心下有些忐忑不安。
黎明的黑暗早已过去,晨雾已然升起,眼前一片白色,所以轿车开得很慢,老范回头看了一眼梅姐,她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用说,她的心情应该比自己更复杂。
白衣的年轻人开起车来也将身子挺得笔直,脸上僵硬的不会露出一丝情感,他刚刚杀了两个人,此时却平静得令人感到害怕。老范虽然坐在他的旁边,虽然已经答应了金朽的要求不再追究此事,但他心中还是怀着一丝警惕。
苏琼现在一定已经将两具尸体送到警局了,也许局长同意苏琼接手这个案子,那么苏琼要追查凶手,我应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告诉苏琼是谁救了林川,是谁杀了性用品商店中的两个人呢?老范犹豫不决。
轿车里静得可怕,若不是空调在嗡嗡作响,也许听到的只是三个人的心跳,不,也许只是两个人,这个白衣年轻人是不应该有心跳的。
在一种渴望却又难捱的环境中闷坐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轿车终于来到了贵族公墓,车子停了下来,年轻人斜眼看了看老范,然后冲着前面努了一下嘴。
老范急忙叫着梅姐一同下了车。不远处写着贵族公墓的字样,苍劲有力,一片墓地呈现在眼前,每一个墓象馒头一样,衬着这清晨白茫茫的雾气,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现在正是盛夏时节,这种阴冷的感觉却没有让老范与梅姐感到任何舒服,而是浑身的汗毛都无奈地竖了起来。
公墓是开放式的,没有栏杆阻路,但老范一眼就看到了在墓地的东南角有一个小小的院落,低矮的木栅栏,中间一座小红房子,颜色竟然是如此鲜艳,在这个被白雾笼罩下的山区中是那么地富有奇异色彩。
红色,老范的瞳孔不禁收缩了起来,他隐隐地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件渎尸案,自己到底犯了错误没有呢?
梅姐看到远处的小红房子,猜到那就是他的住处,她便早已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飞快地向那个方向跑去。在从俏江南出发之前,梅姐特意地打扮了一下,朴素却又时尚,令她看上去更年轻了许多,而且充满了活力,尤其是一双高跟鞋,更令她显得是魅力十足。
老范看着梅姐兴奋地用高跟鞋踩着山路向红房子奔去,他也急忙快步跟了过去,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的。
木栅栏的门关着,但只是用挂勾挂起来的,梅姐拽起挂勾来到了红房子的门前,她刚举起了手,在半空中却停了下来,然后郑重其事地将身上的衣服整理了一番,又扶了扶自己的发型,转向了老范,似乎在询问老范的意见。
老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梅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手指重重地敲在了门上。
“有人吗?”梅姐尽量用一种平和的口吻叫门,但老范还是听出了她语调中的颤音。
没有回应,屋内依旧是静悄悄的。
“也许咱们来得太早,他还在睡觉。”老范笑着安慰梅姐,但他的话音刚落,突然不远处的山林中响起了扑簌簌的声音,这声音响得极其突然,老范与梅姐不约而同地都循声望去,只见几只黑鸟在树尖飞起,很快便隐没在了清雾之中。
梅姐放大了声音:“有人吗?”她手上的力量也加大了,红漆的门发出咚咚的声音。
老范皱了一下眉头。
梅姐显然有些着急,她突然将曲起的手指张开,变为手掌拍在了门板上,同时喊道:“范仑,你在吗,快开门啊!”
范仑正是他的名字,与哥哥范昆的名字一起组成了昆仑二字,但这亲兄弟却绝裂了十年。
声音在西山谷中回响,似乎也得到了这许多墓地的回响,显得异常的沉重,甚至有些僵硬,远山处几只黑鸟再次腾到了空中,翅膀扑打着身体,那声音同样在寂静的晨雾里显得格外响亮。
红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声音,老范突然感到一丝不祥,他一把抓住了梅姐,将她拽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梅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老范的举动。
老范立即将枪掏了出来,梅姐伸出手来便要夺枪,但老范动作却十分敏捷,他的手一抬,早将梅姐推到了一边,几乎摔躺在地上。紧跟着,轰的一声,红色的木头房门被老范一脚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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