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餐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我便走出宿舍,直奔饭堂,要穿过公路,走完半条巷道,转弯穿过一个小区,从一个小门进去,再爬大约二十级台阶,就到了。
每天的早餐都很丰盛,不过一想到这一天的工作,又要在无聊和无趣,且忙碌中过去,这早餐又突然不香了。但我会倏然想起在路过巷道时,从墙角伸出的几枝紫红色的花,而当脑海中出现它们的画面时,心情似乎又好点了。
夏季正式花草茂盛生长的季节,各种花草都在阳光雨水的滋养下,在用力地生长着。那路边的绿化带里,呈现出一抹绿色,让灰白的公路上,点缀得更养眼了。如果再配上一点阳光,去丰富它们的颜色,这里就更显得苍翠欲滴。所以我时常拍下它们的照片,那些草丛总能在事后当我看成片的时候,给我带来一丝惊艳的感觉。
不过,这些说到底都只是些重复的风景,和它们对比,我更稀罕那墙角的花。它会在我走入巷道时,突然就出现在头顶上,那一抹紫红,会将沉浸在思考中,愁容满脸的人,瞬间带出脑海中的情境,并注意到这一束花,感受到一丝莫名的美好。
在抬头的瞬间,我看到几根树枝,在清风中摇曳着,仿佛是在向路人招手,也似在风中轻舞的仙女,正在用独特的方式,给人以赏心悦目的体验。
它的样子是那么鲜明,无论阴晴,那或蓝或灰的天空布景,都将它衬托得如此明亮。在阴天里,灰白的天空就如一张宣纸,那一束栩栩如生的花枝跃然纸上,而到了晴天,碧空的背景则让花朵看起来清晰明朗,如一段浪漫的文艺电影。即使雨天,透过无尘的空气,被清洗过的树叶,在天光下,闪烁着点点银光,花朵上也会有水滴轻轻垂下,如出水芙蓉般娇艳。
我看着高墙上这一枝花在枝头绽放,尤其会想起叶绍翁那首《游园不值》,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当年诗人一定是看着那一枝红杏,才想起满园的春色吧。这些都是基于他的想象,多是“脑补”的成分。而我也会有这样的遐想,如此盛开的花,必定不会仅此一枝,应该还有很多,仍在墙后面静静地绽放着。
而夏日的花有充足的阳光雨水,它们自然会生长地比春季更加繁盛,那么可以想象,这样的花,定然会在这个季节里遍布在山野间,让那些野外之地芳香四溢。也会点缀在路过,那星星点点的,五彩六色的花朵,也会是那么美丽。如果说满园的春色关不住,那如此盛夏的花朵,又会是怎样的怒放呢,一定会比春天更绚烂。那一枝花,足以让人联想到整个夏季,那些自由开放的花朵。
我时常会想,从这道墙后面去看整片花到底是怎样的,但我似乎也遭遇了和叶绍翁当年一样的命运,那落院当然不会对外开。不过幸运地是,站在正大门正前方的位置,似乎还能瞥见那花的样子。在那栋楼四周,都种植着几棑树木,它们正开着那种紫红色的花,给院落来到了抹靓丽。而靠近院墙的地方,有几枝已经生得高出了院墙,我所见到的,就是这几朵。而在院墙边,还有几枝仍在努力向上生长,它们会在下一个季节,站上枝头,用几朵花,去惊艳更多路人。
常恐秋节至,焜黄花叶衰。在我还没有好好欣赏这花的时候,立秋就到了,而这些敏感的花,好似比人更早就觉察到了空气里飘浮的异样,也渐渐有了凋零的势头。这一天,当我如往常般在午后走向饭堂时,习惯性抬头,却未见到那一枝紫红色的花。几片花瓣已经坠落,挂在枝头的正在褪去鲜亮的色彩,相信不须多时,也就仅剩下叶片了。
此时,我突然有点伤感起来。好似在人生旅途中,偶遇一好友,只是相处一段时间后,又要分道扬镳,各奔前程。那短暂的相遇,固然惊艳的岁月,但也只在匆匆一面后,再也不见。这花来年还会来,只不过,那时候,我会在哪儿,还会不会有如今的心境呢。我只知道人不可能同时踏入同一条河,也就不会再遇到那一枝花吧。所以,花还会来,但已不在。因为此花非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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