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四
小桃树长在地边子上。
父亲说:这东西不能当饭吃,栽在地中间阴一大块儿,花生油菜连叶子也不好好长。我拗不过父亲。他能答应我在地边子栽几棵小桃树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父亲说:这东西麻烦,要嫁接。就是嫁接成功结了果,你也吃不着。父亲没有瞎说,杨大嫂家菜园的一棵梨树,年年从开花起她见人就说不要乱摘,承诺梨子熟了家家户户送,也抵不住半大的孩子偷。偷吃的人偶尔被杨大嫂逮住告到家长处,家长也是当面骂孩子背后嘀咕:这东西靠天收,孩子们吃点也不为过。
食物是那个时代的稀缺。
不管怎样,我的小桃树有地方长了。挖地除草的时候我总是偷偷把它们周围也加土拔草。二姐说:“将来桃子撑死你。”
等到桃子撑死我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湾里突然就多了很多果树:杏子、桃子、梨子争先恐后涌出来。二娘家的杏子过去吃上两个就难,现在用竹篮往我家送。我们简直不知道怎么处置它们才好。
后来我们都成了“嫁出去的姑娘”。每年的端午节,嫂子都会提前把自家的桃子摘好洗好,等着我们去吃去拿。
每次吃桃大姐都说那几句不变的话:“这都是大(父亲)栽的。他活着的时候,每年吃完年饭就拿着镰刀一棵树一棵树的砍。就是为了结的桃子不长虫,不流油。大总说桃树枝可以辟邪,每次我们天黑了出门他都要折断一根桃树条让我们拿着……”
三姐说:“每次吃桃子我就想大和妈,其实栽桃子的时候,他们的牙就坏了,根本吃不动桃子。他们栽这么多真是为了儿孙……”
手上的桃子远远没有超市的圆润妖艳,却是我们嘴里心里最好的桃子啊。
贾平凹的小桃树是他的梦之花,我的小桃树是故土的念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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