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的右手

文/龙伟平

老家有一条商业街，街对面有一座不知什么年代遗留的小庙，仿佛从人们有记忆开始，它就坐落在哪里，里面供奉的究竟是那路神仙也没人知道。

因为周围是核心商业区，人流量很大，车子也多，每逢节假日更是摩肩接踵。

去年暑假有次闲聊听我妈说，某天下午她出去逛超市时，看到一辆宝马车擦着街沿撞上了一辆十几吨的高篮车，高篮车猛刹后撞墙停下，大半车的货卸沙似的全堆在宝马车上，差不多快把宝马车掩埋了。

窒息般的十几秒后，就在大家都以为宝马车主已经命丧车底时，那个酒驾男居然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带着老婆孩子从后车厢里爬了出来……是的，他不仅没死，还自己打开车门爬了出来，甚至连骨头都没折断一根。

民警很快赶来了，一群人搞了半天清理完散逸的货物后，发现一个难以置信的事——那辆宝马车的车头竟然有一大半都没进了高篮车的底盘里。

照常理，这样严重的车祸，车主就算幸免于难，肯定也会落下半身不遂的重伤，可那个酒驾男全身上下除了一点擦伤外什么事也没有，不仅他没出事，他老婆孩子也没出事，那个高篮车司机也没事，所有人都没事，除了那辆撞得不成形的宝马车和半车压坏的货物，这起车祸的伤害，以一种令人无法置信的方式在同类事故里减少到了几乎没有。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大概没人会相信，然而即便亲眼所见，民警和围观群众也无法想象，酒驾男是怎么在车头严重变形的情况下做到毫发无损的？

做笔录时，酒驾男不知是酒没醒还是害怕责罚，支吾了半天才说，自己当时头晕得厉害，眼前出现了好多画面，撞到高篮车的瞬间就像撞到了一堵海绵，什么感觉也没有。

说完大概他自己也觉得很荒唐，于是补充说道，自己出来后看到变形的车头也很惊讶，因为他在车内并没感到任何压迫，就如正常行驶一样。

民警不信，又问了酒驾男的老婆和小孩，得到的答案跟酒驾男说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那个女人说她在撞车的时候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就像小时候燃放烟花爆竹时那种刺鼻的火药气味。

民警还是不信，他们觉得女人是在帮自己男人打掩护，因为周围百米内根本没有任何燃放烟花爆竹的痕迹，因而绝无可能出现女人口中所说的那种气味，要不就是她也跟酒驾男一样喝了酒，出现了幻觉。

因为没有人员伤亡，在酒驾男赔偿高篮车司机损失后，这起车祸就像一块石头很快就湮没在人们的口水中，再激不起半点水花。

很离奇对吧？其实说离奇也离奇，说不离奇也不离奇，在我已知的这二十几年，小庙附近的街上一起事故也没有发生，连小磕小碰都没有，那次车祸是唯一一起，在概率学上，这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去年寒假，我跟我妈去那座庙里上香，经过宝库时，看到几个老人在点香叩拜，因为天寒下雨，其中一个老人的香大概受了潮，点了很多次也点不着，于是他索性将那些香全部扔进了宝库里，这时，刮来了一阵北风，宝库里的烟气被风吹了过来，我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那是线香和灯油燃烧后发出的独有的气味，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酒驾男老婆描述的那种奇怪的气味。

出来时，我妈和几个熟人在门边闲聊了起来，我也跟在旁边听，短暂寒暄后，其中一个老人说了一件小事，令我印象非常深刻。

去年暑假车祸那天下午，几个香客在庙里上香时，遇到了一件怪事，神龛上那尊金身剥落、颜色全无的泥塑雕像的右手臂忽然整个折断下来，砸在香案上，把大家狠狠吓了一跳。可那是绵延了数月的大暑天，艳阳高照，无风也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