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人间生活（十一）

      堪堪到了年末，从卫生厅传来消息，第一轮等级医院评审验收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半年折腾的，医院翻了个底朝天，花钱如流水，加班加点成了家常便饭，总算是闹到头了。院长既盼着早些来评审，又觉得还没有准备好，心里煎熬着。

      院长通过关系打探到专家组成员，盘算着各方面的关系。这次评审由厅里的等级办梅主任牵头，院长略略安了心，觉得梅主任是自己人。

      过了元旦刚上班第一天，厅里来了电话，说明天到你们医院。院领导们顿时紧张起来，如临大敌、如履薄冰，立马召开全院大会，要求明天提前半个小时上班，穿上前几天发的新工作服。

      明天一大早，汽车班王班长开着日本得胜商务车，拉着办公室刘主任，到各位专家的府第去接人。刘主任平时待人惯会低眉浅笑，这会子恨不能跪下才能略表敬重之情。王班长一旁看了，暗自窃笑。

      先在会议室里听院长朗读汇报材料，略带河北口音的普通话充满热情，然后兵分几路到各个科室部门检查。刚过11点半便催着去吃饭，午饭在省城最好的饭店，珍馐美味，极尽奢侈。下午走的时候，每人除了一份可观的辛苦费之外，还有一份重礼。专家们都是医学界德高望重之人，觉得又吃又喝还发钱，对那份礼物，原是有些害羞不肯收的。还好有句老话，叫做却之不恭，于是便笑纳了。

      只省城十几所医院评审下来，专家们不仅身体某些指标都有些异常，而且对奢侈品的鉴别能力也大幅度提高，这也算是意外收获。此乃后话按下不表。

      等待的日子总算到头，一个多月，文件发下来了，医院被定为二级甲等。挂牌这天，卫生厅梅主任来的。中午在并州饭店摆席，梅主任虽是女流之辈，喝酒可是豪爽的很。梅主任对院长说：各位专家觉得你们医院的各个方面都达到三级乙等的标准了，申报二甲有点可惜。这次不行了，下一轮吧。

      院长已经掌握这个情况，今天又听梅主任一说，肠子差点悔青了，多喝了几口酒，就醉了。毕竟年纪不饶人，第二天没上班，正好在广州有个什么会议，走了大半个月。

      省人民医院这次顺利评上三级乙等医院，焦利建功不可没。心里高兴，晚上请几个老同学一起聚聚，在钟楼街的胖子火锅吃的饭，饭罢邀请各位去百乐门唱歌，打了出租车去的。百乐门歌城在建设路上，进了大门，焦利建指挥着司机七拐八绕地在一间歌厅门口停下，孙民抬头看了一眼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招牌，上书：天上人间。

      这时马红笑嘻嘻地迎了出来，孙民正愣神呢，觉得胳膊被人使劲掐了一下，焦利建低声说道，不要乱说话，就当不认识。孙民眨了眨眼睛。

      马红穿了一件紧身的黄色丝绒连衣裙，大波浪卷发，颧骨发红，不知是搽了胭脂还是肺热。两颊塌陷，嘴唇发暗。俨然是老板娘。

      外面寒风刺骨，屋内温暖如春。大家都脱下外衣，她招呼着大家坐下，让服务生摆上茶水，又送进来一件啤酒、果盘和几碟干果小吃。

      忽地进来五六个小姐，排成一行，胖瘦兼具、丑俊掺半——由他们挑选。借着酒劲，大家都肆意起来，指指点点的，选了二个留下，说其余都不好看，再换几个小姐进来。焦利建说，别闹了，人家做生意呢，差不多就行了。

      这小姐们就捉对儿坐下，紧紧地挨着。你唱你的歌，我跳我的舞，还有掷色子赌酒玩的，乱成一团，直到下半夜才散了。

      很快孙民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自从马红和焦利建勾搭上以后，就不去歌厅鬼混了。马红的丈夫开始以为妻子要改邪归正。一次在马红的传呼机里看到了一条留言，他起了疑心，便蹲守在传呼机里提到的宾馆。他看到了马红和焦利建怎么一起进入宾馆，怎么开房，两个小时后怎么离开的。

    那天晚上，当他质问马红的时候，马红没有否认。

      他离开家独自去了一个小酒馆，伴着稀里糊涂的眼泪，他喝得酩酊大醉。厂子面临倒闭，他就要下岗了，师傅告诉他，厂里一次性发给他们一笔钱，自谋职业吧。他父亲是烧锅炉的，他是顶替退休的父亲上的班，除了一把子力气，没有什么技术。自谋职业？谈何容易啊！

      这一夜过后，他像是换了一个人，邀请焦利建去他家吃饭，他们成了朋友。在几件事情上焦利建帮了他很大忙，亲朋好友的眼里，他觉的很有面子。

      马红一个在百乐门开歌厅的朋友，要离开省城回老家去，马红和焦利建商量了，把歌厅盘了过来。白天客人不多，马红的丈夫守着，晚间焦利建和马红过来打理生意，丈夫知趣得很，说累了，要回家歇着。

    以后，孙民成了这里的常客。

天使的人间生活（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