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精打细算，才是爱情的底色

倾城之恋：精打细算，才是爱情的底色

《倾城之恋》是张爱玲的一篇短篇，相比于长篇《半生缘》来说，它的悲凉意味更浓重。

世勋和曼侦之间至少有过情投意合的爱恋，而白流苏和范柳原之间除了彼此的试探和算计，再容不下多余的东西。

两个身世凄苦的人，因为沧桑的人世，个性早已被打磨得自私而凉薄。

精打细算是他们渗进骨子里的保守，但陷入绝境，退无可退之地，偶尔又难免有赌徒式的冒险。

倾城之恋：精打细算，才是爱情的底色

范柳原的父亲是广州的生意人，出国考察结识了他在英国做交际花的母亲。

从小跟着母亲在英国过着穷困的日子，后来长大了，从英国回来，想要认祖归宗，奈何父亲这边的族人很给了他些颜色。

再加上父亲原籍的太太生养了两个女儿，在法律上他要继承家业有诸多棘手之处，后来总算是获得了继承权。

族人对他这个外来的侵略者充满仇视，他虽然获得了财产，可也不轻易回广州老家。

他刚回国那会儿，有英国人的派头，许多的太太紧扯白脸地要把女儿嫁给他，勾心斗角，各显神通，他成了无数太太们眼中的香饽饽，一番热闹之后他就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

常年漂泊在外，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况且他游走在社交场上，什么样的女人他都见识过，渐渐就往放浪的路上走，独独无意于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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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流苏是落魄世家的六小姐，早早就嫁人，后来因为丈夫家暴，她赌气回娘家，在娘家哥哥帮助下办了离婚手续，一住就是7，8年。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没念过多少书，这些年她靠从夫家带来的钱靠着娘家人过活。

娘家的哥哥狂嫖滥赌，哄骗她把她手上的钱花光了，嫂子嫌家里屋子窄小，人口拥挤，还要白养着这么一个闲人。

家里人阴一句阳一句的刻薄话打在她身上，她常常冲上去和他们理论，奈何势单力薄的她还是败下阵来。

她跑到母亲房里哭诉，也终究是白费力气。

媒人徐太太来说，她嫁的姑爷得肺结核病死了，劝她趁早回去守寡，领养个孩子，熬个十几年，也就出头了。

这样两个在现实冰冷世界里没有依靠的人，自然成了两个自私的男人女人，精刮上算，在所谓的“爱情”里算盘打得精细。

单从他们的身世而论，秉性自私，这是无法去苛责的事。

人的求生欲惯让人善于自保，只有在物质方面拥有足够的安全感，才会有其他精神方面的追求，爱情，勇敢的付出，纯粹的友谊。

民国时代，女子的出路确实很少。像白流苏那种落魄小姐，生活在守旧的观念里，家里人不拉她，又无法自救，最终的寄托也只能是抓住每一个寻找有钱靠谱的男人的机会。

而这对于她来说，也是很冒险的一件事，有钱的男人多不靠谱，而靠谱的男人多半生活在底层，甚至生活在底层也依然不靠谱。

曼桢那样的新派女性，受过新式教育，她出去做事拿微薄薪水勉强还能养活自己。

但最终她还是没能逃过旧社会的魔爪，被姐姐曼璐算计当了祝鸿才的小老婆，被迫放弃了爱情，跌进了困苦生活的圈。

而白流苏，她一方面是世家小姐的自傲，让她不屑于自食其力。

另一方面也是自卑的心理作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没有技能，确实没有能力养活自己。

倾城之恋：精打细算，才是爱情的底色

最终，当媒人徐太太撺掇她去香港的时候，虽然想到了这可能是范柳原的一个圈套，但还是迈出了猎取有钱人的勇敢步伐。

四嫂的话戳在她心里：“她一嫁到婆家，丈夫就成了败家子。回到娘家来，眼见娘家就要败光了。—天生的扫帚星。”

她跪在白老太太阴暗的床前哭诉，她母亲避重就轻为她哥嫂开脱了一番，后又劝她：“我年纪大了，说声走，一撒手就走了，可顾不得你们。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跟着我，总不是长久之计，倒是回去是个正经。领个孩子过活，熬个十几年，总有你出头之日。”

徐太太给她七妹宝络介绍范柳原，一家子被带到上海大饭店里，舞池里和范柳原跳舞的是她而不是宝络。

回到家，四嫂骂她，猪油蒙了心，残花败柳，我们诗礼人家，好不害臊，就你逞能。

所有的谩骂像细密密的雨点砸到她身上，打得她心口疼。

在那个人心复杂又旧派的家里，她明白了一件事，得不到异性的爱，也就得不到同性的尊重。

羞辱让她蹲在暗夜里发誓，她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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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徐太太去香港之前，已经在心里盘算过了。范柳原舞池里对她说过的话，她一句也不相信。

她看得出他是一个对女人撒惯了谎的男人，她不能不当心，但她是一个六亲无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她的父亲是一个有名的赌徒，为了赌倾家荡产，是第一个领着他们往破落户上走的人。

而她，虽然没有摸过骨牌和骰子，她的骨子里也是喜欢赌的，前途成为她下的第一注。

这个世界上有些惯会调情的男人，无论遇到哪个女子，对人家都能深情款款地说出让人好笑的“我爱你”。

范柳原就是这类，他有钱有闲，又看得懂女人。白流苏和他以往接触的女人不一样，见惯了风月场上千娇百媚的女人，他反倒对她身上的质朴着了迷。

他很捏得准：“有的人善于说话，有的人善于笑，有的人善于管家，而你善于低头。”

白流苏自嘲的一句：“我什么都不会，是顶无用的人。”他也接得住，能恭维得恰到好处：“顶无用的女人是最最厉害的女人。”

这样的男人，虽然算不上美男子，但有风度，又能适当幽默，又能恰到好处地恭维，简直就是女人杀手。

说起情话来不按套路出牌：“有些傻话，不但是要背着人说，还得背着自己说，让自己听了也怪难为情的，譬如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

时常也能说出一些让人惊异的见解：“一般的男人，喜欢把女人教坏了，又喜欢去感化坏女人，使她变为好女人。我可不像那么没事找事做，我认为好女人还是老实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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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很多人都会很疑惑，范柳原这样一个情场浪子，为何独独会对白流苏这样一个顶旧式的女人如此感兴趣。

当看到他们在舞池里打太极似的一番调情，才明白了他们能够在香港维持那样一段不算短暂感情的缘故。

白流苏确实如范柳原所说的那样，虽然是一个喜欢低头的中国女人，但她的内在也是一个颇有算计的女人。

白流苏对于范柳原也有自己的猜测：“你最高明的理想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的女人，冰清玉洁，是对于他人。挑逗，是对于你自己。如果我是一个彻底的好女人看你过你根本不会注意到我。”

面对范柳原这样一个精明的男人，她虽然猜透了他的心思，但她依然矜持，藏起了她所有的聪明，也惯于示弱。“我不过是一个过了时的女人。”这一句话让范柳原在她面前卸下心防，又心生怜爱。

虽然在财力上并不对等，但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及同病相感之感却让范柳原愿意在她面前展露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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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香港浅水湾，在那堵灰溜溜的墙根底下，他们说了好些掺杂着真真假假的话。

“我知道你是不快乐的，我们四周的那些坏人坏事，你一定是看够了。可是，如果你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你一定更看不惯，更难受。我刚回来中国的时候，已经二十四了。你可以想象我是多么失望，我受不了这个打击，不由自主地往下就溜。”

这一串最隐秘的内心独白和潜藏心底的伤痛，他唯独对她说。末了，还说了一句，“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

白流苏没有立马安抚他，而是呛他道：“还是那样的好，初次瞧见，再坏些，再脏些，是你外面的人，你外面的东西。你若是混在那里头长久了，你怎么分得清，哪一部分是他们，哪一部分是你自己？”

他无法辩驳，这一番从心而发的言论，可能是对于范柳原的话深有所感，可能是一直陷在泥涝里的她，对于别人的痛苦早已漠然。

她只是小心提防着他的一切，最终，墙根底下，他们没有上演缠绵悱恻的卿卿我我。

事实上，他也只是把他的过往当成打开她心扉的话匣子，让她投怀送抱的合理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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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之后，他带她乘电车兜圈子，看电影，什么都玩到了，广东戏，赌场，格罗士饭店，思豪酒店，青鸟咖啡馆，印度绸缎庄，九龙四川菜。

对她毕恭毕敬，殷勤招待，他们晚上常常去散步，直到深夜，他总是很绅士，连她的手都难得碰一碰。

她一度提心吊胆，害怕他突然摘下假面具，对她做冷不防的袭击，然而一天天过去，他依然维持着君子风度，她如临大敌，结果毫无动静。

等到她习以为常范柳原的翩翩风度之后，他转身又冷落了她，勾搭上了另一个印度女人。

一段时间的被冷落，看着他身边的其他女人，终于让她心生醋意。

后来虽然言归于好，但白流苏心里算得贼精明，他使她吃醋，无非是用的激将法，逼着她自动投到他怀里去。很明显，他要她，可是他不愿意娶她。

他采取了这种正大光明的态度，完全是假撇清，为的就是，若以后她被抛弃了，她没有谁可抱怨，而他也不用担责任。

范柳原要体验征服她的快感，而白流苏要得到一张长期的饭票—婚姻。

没有得到的永远在骚动，范柳原总是按耐不住地去挑逗她，给她布下罗网让这只小雀自动往里跳。

可深感人情冷暖如她，又怎会不知所有的甜蜜都是陷阱和圈套。长期游走在风月场的他，又怎会不知她想要什么。

当所有的伪装和忍耐都已经到了极限之后，在她的逼问下，他终于戳破了她，“我不至于那么糊涂，我犯不着花了钱娶一个对我毫无感情的人来管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对于你也不公平，噢，也许你不在乎，根本你以为婚姻就是长期卖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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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到了如此的尴尬境地，也只有距离和时间可以消弭掉中间的不愉快。

她决意回上海，而他也没有阻拦。等到他发来让她前往香港的电报，她终于妥协了。

第一次，她是带着征服和好奇探索新世界。而这一次，她承受着家庭的压力，纵使她依然得不到她想要的婚姻与安全感，但能够得到范柳原的经济资助也好过在这个腐朽的家庭里被责骂。

她就是这样下贱么？所有的回答都包含在哭泣里。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无非是他在这场爱情游戏里，给自己找了一个对她尽心的借口。

其实就像那一晚在浅水湾，他说过的话一样：“他有钱，又爱玩，有这个时间，还必要找别的藉口来掩饰么？”

漫长的兜转之间，她对他的所有防备全都卸了下来。再次重逢，他得到了她。

在猎取一段有保障婚姻上，她失败了，最终妥协的她无奈败下阵来。

但一个精明的女人总会有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也是她在乱世里的生存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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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没有婚姻的的保障而要长期抓住一个男人，是一件艰难，痛苦，不可能的事。

他给她美妙的刺激，至少在经济方面她不用担心，这也是她的最终目的。

至于，是做他的妻，还是做他的情妇，这又有什么区别。

范柳原要前往马来做生意，他只和她缠绵了一个礼拜，就要离开。

她也没法挽留，在香港的洋楼里，有一栋空旷的房子，有服侍她的佣人，再不用和家里那群老的小的挤在一处，她很想开心，可是生活空虚。

她除了对人还感兴趣，再没有别的爱好。她不是范太太，不需要承担起持家的责任。

打牌，看戏，骈戏子，抽烟片，应当是她往后余生能够做的事。

不是那场战争，她应该在范柳原给她制办的小洋楼里，过着远离人群的姨太太的富足，逐渐堕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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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张爱玲小姐不叙述后来一段，只讲到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物质，但独自在暗沉沉的大房子，孤身一个人逐渐过到天荒地老，故事到这里，其实也已经足够深刻。

两个自私怯懦的男女，在太平盛世里费劲心力，最终没有得到心灵的安稳。

白流苏也不是范柳原的最后一个，她只是他情场足迹上深深的一脚。

她终于爱上了他，可是却抓不住他，留下的只有虚空和寂寞。而他，有钱有闲，依然在征服高山的路上，永不知疲倦。他为她置办的短暂的爱巢，远在香港，她无法拽着范柳原到她家人面前出那一口恶气。

或许，守候在香港洋房里等待范柳原，可他却一去不复返，再也没有回来。

尝过了，就遗忘了，这本就是很多花心男子的本性。

而成为范柳原情妇是她堕落风尘的第一步，因为断了经济来源，又享受过了物质满足，再回不去当初的清苦。

《半生缘》中的曼璐就是如此，等到她在风月场里厌倦了之后，她的最好归宿也就是嫁给祝鸿才那样一个没文化又粗俗的人物。

最后，祝鸿才哄骗把她娶过来，他在外日日笙歌，曼璐守在祝鸿才给她打造的金丝鸟笼里发了疯。

也许只有在乱世，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才能够稍微单纯，脱离功利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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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炸在香港上空的直升机，投放下的炸弹将他们的命运捆绑在一起。

他还没来得及坐船驶出港，船就被炸沉了。他们到浅水湾饭店里去躲避，可供他们吃的食物只有面包片，大家饿得奄奄一息。

后来停战了，他们回到租住的地方。一到晚上，外面的世界黑洞洞，没有灯，没有人声，只有莽莽的风声。

剩下的断堵颓桓，外面除了虚空还是虚空，只剩还留点记忆力的文明人跌跌撞撞地摸来摸去。

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都不可靠了。

她和他都明白了，靠得住的也只有胸腔里的这口气和枕边的这个人。“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总有一个地方能够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终于，两个人踏踏实实过起了烟火的日子。

那堵灰色的墙还在那里，诚如范柳原曾经说过的：“有一天，我们的文明整个毁掉了，什么都完了，烧完了，炸完了，坍完了，也许还剩下这堵墙，如果我们那时候在这墙根底下遇见了，也许你会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许我对你会有一点真心。”

等到共同经历过硝烟烽火之后，满脸泥灰的两个人，曾经说过的地老天荒那一类话早已恍如隔世。

太忙着谈恋爱的太平日子，反而没有真的恋爱，只有等到天灾人祸到来之际，面对现实的遭遇，男女之间再没有试探，兜转和算计，有的只是希求现世安稳，以及那个当下的利弊选择。

战乱时代，一个人仿佛有了两个身体，也就蒙了双重危险。一子弹打不中她，还许打中他，他若是死了，若是残废了，她的处境更不堪设想。

她若是受了伤，为了怕拖累他，也只有横心求死。就是死了，也没有孤身一人死得干净爽利。

那个时候，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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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入豪门，是80，90年代很多港姐的梦想。

对于豪门，总有一些单纯的幻想，带游泳池的花园房子，高尔夫球场，高脚杯，烛光晚餐，社交场上熠熠生辉。但实际上，自古以来，豪门望族最是复杂，利益蟠结，人心难测。

很庆幸随着女权运动的兴起，开始推崇女性的地位，提倡女性自我实现的价值。

很多嫁入豪门的女人，有些混得风生水起，有些在里面消弭颓废。

面对那些浪荡的豪门公子，要做到像白流苏那样善于悠游揣度姑且不易，更何况要搞定了他，还要打入家族核心，获取认可，进而分得利益的一杯羹，这的确是难上加难的一件事。

那需要一种天赋以及后天的教养，否则就容易一脚踏空，死无葬身之地。

最好的爱情，大概就是，爱情不是筹码，不用企图用它从对方获取什么。避免吃相难看的方式就是，彼此匹敌，有着同样的目标，共同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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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糖鑫鑫，既写感性，又写理性思考。爱折腾，有随时拿起背包远行的勇气，人生重在体验。本科心理学，立志心理咨询师，最后在电影里找到了自己，追梦的第一步就是进北京电影学院学电影，未来编剧。糖鑫鑫（sushanxinx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