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今早一睁眼，看看简书、微信，我点开了B站，看到推送的有武志红老师最新的视频，不由有些开心。

这期视频题目依然很吸引我：有多少人的一生，都没等来父母的一句道歉？

听完，我简直要哭了。在武老师看来，父母向孩子道歉有着很重要的疗愈作用。但在我们的文化和环境中，这不容易做到。

他讲在美国有些朋友读了那本书后，有一半的父母向孩子道歉了，但有一半没有。

我先不说他说的了，我先说感受吧。我在2016年还是2017年给妈妈简单提了几句，她对我是有伤害的。我妈听了，哭了，说“我老了，没有用了，你嫌弃我了。”精神萎靡不振。

我一看，心里的愧疚达到了峰值，吓得再也不敢对她表达一丝一毫不满。对我爸，我这辈子都没有表达过一句，因为我知道他脆弱，接不住。

我以为我妈足够刚强呢，谁知道她也接不住。但我允许孩子向我表达攻击性，就是我告诉孩子“我虽然是你的妈妈，但我也会犯错，也会不自知地伤害你。妈妈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表达出来，不要压抑情绪。你可以骂妈妈，可以打妈妈。”

2019年10月多，我和孩子有两个来月的对打时光。但我们也在身体对抗中渐渐真正亲密了。以前我无法心无芥蒂地拉起她的手，因为心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和她在一起，激活了我小时候的感觉，诸如不被重视，不能表达情绪，不让说话，看我啥都不顺眼。总之，低价值感相关的种种感觉。

我心里被那些东西鼓胀着，无法自然表达自己。虽然看着孩子，也是欢喜的，却好像隔着什么东西一样。

但自从我那样对孩子说了后，我们对打两个月，她也骂过我，我也回骂了她。我和她产生了心里的链接，就是更多去体会她的感受，她也很明白我的感受。

以前我和父母在一起，没有什么话说。一说完“吃了没有，吃什么饭”就无话可说。当听到父亲问，“学校里怎么样，学校里谁谁怎么样”我就难受，老在心里默默问他“你怎么不问我妈怎么样，老是关心无关的人干啥？”还会默默觉得我爸这个男人真是烦人，不靠谱，瞎操心。但这些话只能心里想想，从未说出口。

就像武老师说的那样，很多对孩子道歉的父母，发现他们和孩子的关系变好了，而且和伴侣的关系也变深了。

在他们以前看来，外人眼里的好夫妻，顶多只是凑合。和孩子道歉后，他们夫妻更能表达自己了。

我们的婚姻里也有这部分。老读者大概知道那篇，元宵节前后的文章。我记录了和老公对打的过程，或者说我硬拉着他和我打架的过程。当时我还专门起了个网文的题目：《老公和我打架了，我却很开心》。后来因投稿需要，把那个题目改掉了。

那一架有什么作用呢，现在慢慢呈现出来了。老公开始深入谈论自己的内在感觉，他对我，对他家人的感觉。我说，以往都是他包容我，但无法流露自己的焦虑脆弱恐惧的部分。但你说不代表他就没有这些感觉，只是没有机会表达。我也觉得很抱歉，对他说了很多很多对不起，请他原谅的话。

他讲为什么能在现在这个老板那里呆住，因为他可以充分表达自己的感觉。说完骂完，关系还在那。但他不敢对我这样，怕我生气脆弱，然后抛弃他。所以他绷着，努力看见我的情绪，优先照顾我的情绪，或者说不表露自己的情绪。

我不断告诉他，我们可以打，可以骂，可以表达自己。这才慢慢好点儿。

回家的路很长，那些不能说的脆弱难过恐惧，被看见了，就是踏上回家的路。

以前我对整天吵吵吵却一辈子在一起的婚姻，很疑惑。明明吵得不可开交，怎么还能在一起呢。现在我慢慢觉得，其实那何尝不是勇气的表现啊。

我敢暴露我最不堪的一面，你也不害怕我这样，你也敢和我对着吵，你也不怕暴露你最厉害的一面。双方都拿出了最真实的自己，和另一个人相处。

但整天吵，也有很大的副作用。父母的婚姻是牢牢地锁在一起了，子女的情绪可能会受很大影响。

比如我老公和我。照我现在看来，我们俩都是懦弱的人，都不敢强有力地表达自己。我们只是感慨，决定和彼此结婚，是我们这辈子做的最大最好的决定。

但因为见惯了父母的相处模式，我们都有着不敢伸展自我的部分，或者说很大的部分。因为害怕吵架，我们约定不吵。因为约定不吵，因为在乎，我们不敢说自己的感受，害怕被对方抛弃。

现在我在孩子面前，做真实的自我，懒、怂、笨，脾气不好。但我感到踏实，我看到孩子真实的情绪。孩子和我的聊天，话题辽远杂。比如她关照我每年检查身体，要打宫颈疫苗因为宫颈癌最初没有任何不适，一经发现，基本都是晚期了。她说话时的神情，成了我心里的一幅画。

背靠在厨房的门上，她热切地看着我，眼里晕起了水雾。我孩子关心我的健康，在意我的生命。

那个小时候说我丑的小女孩长大了，她不再吵着换妈妈，不再恶狠狠地瞪着我。这周回来，她说老公和我的故事，就像甜文里的男女主，只除了爸爸没那么有钱。

嗯，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说每次听她说话，我就很开心。我说是吗，她说是的。她讲她们学校的男孩女孩老师，讲她看到的短视频上的东西，讲她的想法。我偶尔也讲讲自己读到的文章，故事，当然了，少不了催她做作业。

昨晚当我再催她的时候，且说“你为什么不周五回来就写呢”，她回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要听自己的。”这话好熟悉啊，不就是我现在常说的吗。

半个月前，我曾经在微信上和老公大哭一场，告诉他我再也不想要这分居两地的婚姻了，生气地威胁他。不回来就算了，等疫情过后，就回来办手续吧。

其实我自己也吓得不轻。总害怕这有啥不好的影响。当天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想我难道是真的要和他离婚吗，不是的，我是威胁他。我是想要说这样的狠话，来表达我的愿望的强烈。

我还担心他会不会不理我了，我发现没有。他似乎很想给我说话，想要尽快回来。

要是刚结婚的时候，我就有勇气说出这话，怕是我们也不用等这么多年才能在一起吧。我也知道，世上没有如果，那时候的我真的没有勇气。当然我也因为没有勇气，错过了很多的机会。但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错，眼下的我就很好了。

过去的我做过多少傻事蠢事，让我自己恨不得掐死自己的事，但那些都是我的一部分。我无法更改过去，追悔过去，实属无意义。我能做的，就是把握当下，努力活出自己来。

跟过去的我相比，我已经有能量多了。

记得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我比现在年轻多了，但我常常浑身无力，总觉得瞌睡打哈欠，整天做不了什么。现在才明白，那时候的我一直憋着，不能做自己，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什么。

现在还在探索中，我想要努力活出自己来。我想要拿出真实的自我。

以前和父母视频不到一会儿，我就打哈欠，不想听他们说。现在我看着他俩斗嘴，我在这边笑着。父亲看法不合适，我会反驳他。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个部分。因为我印象里，我几乎没有这样的时候。多半和父亲的聊天，都是他说我听，我很少去表达自己的感受。

哦，原来回家，不只是老公回家，我也在回我原来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