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寺庙的时候,一个小和尚告诉她,大殿的门要关了。她说没关系,她先去菩萨的殿拜一拜。她并不知道殿中的各位菩萨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故事。她只是很喜欢看他们的表情。一种些微和善但又神秘莫测的表情。她深深地扣头。至于愿望,她不能说。
她简单拜完就走了。这附近的植被长得葱郁,被雨水洗刷过后更显透亮。最近一直雨水充沛。空气里一扫前阵子的炎热,转为沁人的凉意。这样的阴雨天,走在植被茂盛、群山环绕的地方,会有一种神圣的感觉。这是离她平日生活很远很远的景象。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她也在这寺院的朱门后扫过地。
她想起她与爷爷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爷爷说,总是我在说,你也说点什么吧。她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太习惯听别人说话,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好像是无法兀自开启一个话题的。她苦恼了很久,最后只好讲起,她两天前坐航班的事情。但那都是些无聊的琐事了。她想问,她的话都去哪儿了。她想表达的东西在哪里呢。有时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除了大道理之外没有任何储备的人。
她能讲的或许只有久远的记忆吧。她认为她的记忆开始于她的保姆带她去看弹棉花的姐姐那一天。她记得弹棉花的那个作坊,记得那些大片雪白的背景,那个姐姐的容颜是模糊的,但是她能确信她是长头发,笑容像天使一样。那应该是2岁以前的记忆了。事实上,她的故事最多的地方是在小学。她发现她在小学之后的记忆是苍白的,没有细节的,因为她会一遍遍摩挲小学的记忆,却鲜少在别的记忆中停留。小学是她心中的鹅卵石,她将它保存得很好。
只要一想起小学,她的心中便划过无名的怀念与忧伤。她太想念某个清凉的夜晚,在家门口的书店买了三本连卖的儿童文学回家,迫不及待地翻开最容易写上青春文学的那一本,充满兴味地读起来。她对其中一篇文章的印象很深,因为对于主人翁很重要的两个男生的名字缩写正好是她当时会常常想到的两个男生的。她从小学开始便热衷于暗恋这件事。自己构思所有隐藏的情节,一切都恰到好处。这份暗恋情结在与暗恋对象在一起又分手后破灭了。之后的她对于感情所持的态度便是,只有你先喜欢我,我才有可能喜欢你。再到后来,爱情的感觉对她来说都不再重要了。她把她的恋人当作家人兼朋友的存在。
但她还是对小学时的那种心情难以忘怀。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从此有了秘密。她沿着这秘密拼命抓取或想象所有有关的细节,一切都在脑海里发生,情感却是真切的。原来我们想要感受什么,只需要一颗大脑罢了,那些人,那些环境,都不过是上帝给你变的戏法,事实上你永远都只有一颗大脑,与它作无穷无尽的玩耍。
事实上你永远都只有一颗大脑,与它作无穷无尽的玩耍。她反复咀嚼这句话,越发觉得这说的没错。她的小学便是她和自己的大脑玩的很开心的一段时光。她看书也好,冥思苦想写作文也好,喜欢一个男生也好,都是她在与自己的大脑玩游戏。这游戏她玩的很好,也很投入,所以这些印象无比真实地存在了。她是自己回忆的制造器。当她长大后,她被别人拉出了这场与自己的游戏,她被打扰了,她不再相信这些游戏的真实性,因此她的回忆开始变得无聊、苍白。就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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