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7日,星期一。
工作日第一天,赶上周末值班倒休,趁着立秋,带女儿芳芳和芳芳的大小表姐,一行四人一日游什刹海。
三姐妹分别是3岁、10岁、17岁,凑成7的等差数列。
01
前一日民主讨论时,小表姐迫不及待强烈要求去游乐场,暑假以来一直往返于钢琴、围棋、游泳、英语培训班,憋坏了。
“没意思。”“太晒了,不想去。”大家趁着芳芳还没反应过来,一致否决。
“去798吧。”还是上高中的大表姐见多识广,提的建议高大上不少。
这个我赞成,芳芳两岁时带她去过,这类艺术气息十足的地方,应该多多益善。
小表姐不知道798为何物,经过一番普及和讨论,临近东北五环的798离她家太远,放弃了。
“那就去什刹海吧,可以划船。”大表姐又有了新主意。
“这个好,离家近,生了芳芳就没去过。”我一锤定音,全程旁听的芳芳得知要划船,开心极了,上个月在玉渊潭划船意犹未尽。
02
我们睡到自然醒,已是阳光普照,正庆幸睡了个懒觉,一看手机,还不到8点。原来,姑姑家是东西朝向,阳光直勾勾晒进来,成了无声的闹钟。
我们四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磨磨唧唧,吃了饭,擦上防晒,备上水和水果,十点总算出发了。
站在小区楼门里,我深吸口气,酝酿好情绪,领着芳芳高喊一声,“冲啊!”,准备钻进热浪里。
说来也怪,虽然阳光炙热而刺眼,但桑拿天在这立秋之际突然不见了踪影,走在树荫下,迎着微风,俨然有了秋高气爽之意。
03
在北海公园北门下车,马路对面就算到了什刹海。什刹海由南向北分为前海、后海和积水潭,与南边的北海、中南海连成老北京城里最大的开阔水系。元朝蒙古人把水泊称为海子,什刹海周边梵刹林立,故而得名。
我们站在路边研究路线,旁边排了一溜红顶三轮车候客。一位师傅过来揽活,张口就要八十一位,一车两人,一百六。
“那我们算几个人呢?”
“你们怎么也得坐俩车。”师傅指着我和芳芳,“你们俩一车,她俩一车。”不知道芳芳会不会因为自己被算作大人暗自欢喜。
“我以前坐,一车才四十?”
“您打听打听,不可能啊!”
十年前和大学室友来玩,一人20元还嫌贵呢。
“四人三百二,太贵了,咱们走吧。”我召集大家佯装离开,其实心里已打定主意。上次带芳芳去前门玩,三轮车太少,没碰上,这次可不能错过机会。何况什刹海比前门更适合胡同游。
这时,又来了一位大哥,很讲策略,掏出地图先讲解路线,“大姐,放心吧,沿途的景点我都介绍到了,我们是培训过的,服务有保障。”
“那我们坐几辆车?”我强忍着被叫成大姐的不爽。
“你们都坐我的车,收你们180。我不像他们先收钱,您玩满意了,再付款。”同行相杀我喜欢,还没还价,自降小一半儿,这胡同游水可不浅。
“还是不便宜啊。”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百吧。”大表姐冒出来,这价砍得够恨,我不动声色地观察起那位大哥表情。他并没有愤怒,只是不耐烦地说最低一百六,看来一百并不离谱。
“舅妈。”大表姐拉了拉我胳膊,“刚才旁边那个黑车司机悄悄跟我说,一百就能坐。”又是同行相杀,我心里有了底,又假装要走,反正今天就是出来消磨时间,不着急。
“一百五,不能再少了。”
“一百二,不能再多了。”我心一软,毕竟我们有四个人呢,添二十。
大哥犹犹豫豫,不情愿地接了单,摇头晃脑地跟身旁的人嘀咕了几句,好像吃了多大亏。都是演技派。
04
我抱着芳芳和大小表姐前后交错坐上三轮车。一路上,从郭沫若故居到李连杰母校什刹海体校,再到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大杂院,车夫大哥一路侃侃而谈,大多是些八卦野史,中途还忽悠我们进了一家收费的四合院参观。
一个普通的四合院,院子里架着葡萄藤,摆一口大鱼缸,挂几只八哥鹦鹉,屋里几件旧式家具摆设装点一番,就算一景,收起了门票。
小姐妹们倒是看得有意思,坐坐摇椅,躺躺罗汉床,再在葡萄藤下唱首《蜗牛与黄鹂鸟》。
“妈妈,你看。”芳芳和小表姐站在院子里卖小玩意儿的摊位前,各挑了一枚闪亮的戒指表。
“啊,很漂亮,五颜六色的,戴在手指上还可以看时间?”
“可以买吗?“
“今天出来可以买一个50块钱以内的玩具,所以你自己决定。”我蹲下来对芳芳说,“你看,我们才刚刚开始玩,后面不知道会不会碰到更有意思的东西?”
“妈妈你说得对,不买了。”芳芳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我不知道一个3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显得成熟。但这确实是我们近一年来出门游玩时经常涉及的话题。
如果把父母带娃最头疼的事列一张榜单,孩子哭着喊着要买玩具肯定能排前十。解决这类情况,未雨绸缪树立理性的购物观、养成良好的购物习惯,比事发时的应急处理更重要,也更轻松。
平时,如果买芳芳的用品,我会和她一起网购,由我提供选项,由她做决定。这样一来,既培养了参与的满足感和自信心,也铺垫了由网购替代实体店购物的认知。
出门前先统一思想,只买一样玩具零食,或者就指定一样东西买。对于芳芳提出的购买要求我也会瞬间评估一下,比如偶尔买点吃的东西或者有意思的小玩具都会支持,对于大件用品,没意思的或者雷同的玩具,就会建议回家网购,除了价格便宜,还可以训练孩子的延迟满足。只要作父母的始终言行一致,在长期互动中便能形成和孩子的默契。
05
再说我们出了四合院,在胡同里七拐八拐,沿着前海西岸的酒吧街向北,就到了银锭桥,从这儿望向西山,便是燕京小八景之银锭观山。正是碧空如洗白云飘飘的天气,向前眺望,两岸垂柳间,粼粼波光上,西山清晰可见,在雾霾盛行的北京难得一遇。
绕过银锭桥进入后海,选了人少的地方停车照相,我顺手把矿泉水瓶放在干净的垃圾桶顶盖上。再上车,车夫大哥正要往前蹬车,又停下来,帮我取回遗忘的矿泉水。
“谢谢!”我心里一暖,又很快被他接下来说的话降了温,“我拉一趟基本不挣钱,都被公司收走了,我的收入全靠游客给小费,你要觉得我服务好,给个十元、二十不嫌少。”还挺押韵。
沿着后海南沿又走了一段,“前面是张伯驹故居。”
“大收藏家张伯驹吗?”
车夫大哥也来了兴致,“就是他,把收藏的文物都捐给了故宫,陆机的《平复帖》、李白、杜牧、范仲淹、黄庭坚的手书,哎呀,太多了。”
“之前来都没发现,停一下好吗?”隐约感到对方并不愿意四处停留,耽误生意。“就在这儿照几张相,后面就不下车了。”
上大学时,看章诒和的《往事并不如烟》,书中专门有一章关于张伯驹潘素夫妇与章诒和父母的君子之交。张在自己的书画录里写下一句:予所收藏,不必终于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
这处宅子,就是章诒和在书中提到的拜潘素学画的地方,现在是张伯驹潘素故居纪念馆。不知道是不是周一闭馆的缘故,大门紧锁。门前绿树成荫,幽雅宁静,与不远处游人如织的烟袋斜街形成鲜明对比。
回家后,又翻出《往事并不如烟》,找到章诒和第一次走进这座院子的描写:跟着父亲走进去,发现这座宅院不大,也不规整,既非中规中距的四合院,也不是错落有致的小洋房。小院地势挺高,座北朝南。进门是个小天井,东头有个门房。向右手拐去,便是一排四间起脊北房,西边是一间偏厦。南头,一张石桌两个石墩依墙而立。东墙,挖了个月亮门,门里另立一栋小阁楼,高高在上,并以石阶将阁楼与北面的正房连接起来。院子里,有几棵桃树,还有一棵大芭蕉。看来,这座宅院的格局完全是主人依需要和情趣而敲定的。
06
最后,三轮车又绕回到什刹海西南角,离出发地不远的恭王府。原来,胡同游分大小圈,大圈从前海一直绕到后海北沿的宋庆龄故居,我们一番讨价还价只够游小圈,可事先并不知情,但也无妨,绕得太远兴许没心思再转回来了。
恭王府初为大贪官和珅的私邸,藏宝无数、富可敌国,后为恭亲王奕欣府邸,见证了清王朝由鼎盛至衰亡的历史进程,承载了丰富的历史内涵,有“一座恭王府、半部清代史”的说法,大有看头。
我们进来时,已是午饭时间,饿着肚子,只好走马观花,不求甚解地看看。据说后花园里有9999只“蝙蝠”(蝙蝠形状的装修),我们也无心寻找。游玩出来就匆匆奔烤肉季去了。
烤肉季就在银锭桥边,坐三轮车经过时,大表姐就嚷着要吃,她以为烤肉季有她最爱的烧烤。其实,烤肉季是清真风味的百年老店,老舍、梅兰芳等名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可惜这里的羊肉串事先撒了辣椒面,两个小的吃不了,倒是炸冰淇凌好吃,要了一盘又一盘。
07
填饱了肚子,终于迎来当天的重要环节——划船。
烤肉季出来不远便是码头,说是划船,实则只有脚踏船和电动船两种,我们正在商量选哪种船,结果发现根本没有选择权,身上带的现金只够支付最便宜的4人船踏船400元的押金。押金只收现金是始料未及的事,我们响应着微信和支付宝号召的无现金周,在这里碰了壁。
脚踏船和电动船分为4人座和6人座,如果没记错的话,租金依次是脚踏般120和160每小时,电动船200和260每小时,6人座电动船的押金要800元,估计没多少人坐的原因是没带那么多现金吧。
上了船才发现其实脚踏船比电动船舒服,两人靠在座椅上蹬船并不累,方向盘就在手边,操作方便,蹬累了让船随着风飘荡也无妨。而电动船要坐在驾驶座,身体前倾才能扶住方向盘,悠闲慵懒的感觉打了折扣。
我们先穿过银锭桥向北驶入后海,西岸摇曳的柳枝在湖面投下一道不太宽的树荫,成了大家首选的航线,往返的船只难免碰撞,像小时候开碰碰车一样,彼此再互相打个招呼。
两位表姐轮流值守一侧的踏板,我负责另一侧。芳芳其实也想参与,“但是,我腿太短,够不着。”她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坐在我对面肆无忌惮地和表姐们吃起了临上船时买的爆米花。
“遇到野泳请绕行。”大表姐一边蹬船,一边念起船上印的注意事项,“难道可以游泳?”
“都说了是野泳啦,你不会想游吧。”我看着前方,有一个黑色的球在湖面有节奏地一起一浮,“那边是不是真有人在游泳呢?”大家朝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走,过去看看。”
我们加快了速度,慢慢逼近,原来有人带着黑色泳帽游泳,看了一会儿觉没多大意思,又回归了紧邻西岸的航线。岸边护栏外是人行道,再往外就是酒吧商铺,岸边有小朋友跟我们打招呼,也有人打听租船费用,看见吃冰淇凌的路人,眼馋,后悔上船时没买几个。
“要不我们把船靠在边上,让他们帮我们买?”我出了个馊主意。
“舅妈,他们会不会把钱拿走就不回来了。”
“不怕,这叫富贵险中求。”我开始乱用成语。
我们看见两个保安靠着岸边的石头围栏聊天。就把船靠过去停稳,“保安大哥,能帮我们看看前面有冷饮店吗?”
“有啊,在背街里面。”
“能帮忙把老板叫出来吗?我们想买冰淇淋。”这句话的潜意是能帮我们买一下吗。
“你们可以走过去买呀。”
按他的意思,我应该下了船,爬上护栏翻过去,再穿过人行道。别说,不是惦记着船上的三个孩子,我还真敢这么干。
我们继续往前划,寻找人选。
有对母女正靠着围栏吃冰淇淋,“嗨!”我跟她们招招手,对方也微笑着挥挥手。
“你们的冰淇淋在哪儿买的啊?”
“那边。”那位妈妈回答,多么希望她继续说,要不要帮你们买。
“算了,我们一会儿去酒吧里踏踏实实地吃吧。”我回过头来对大家说。
“我能去酒吧吗?我还未成年。”大表姐很激动。
“放心吧,有我呢。”
“Oh,yeah!”
划了一个半小时上岸。与其说划尽兴了,不如说有了新的目标——酒吧。
在窗口排队退钱,前面目测是一位年轻漂亮的翻译在向身旁的亚裔男性介绍租船价目,英语还不错的大表姐不放过练听力的机会,贴近了听仔细。等退完押金,激动地凑到我旁边做出点钞的手势:“舅妈,你看见了吗,那个男的刷刷给了八张,两个人租了6人座电动船,土豪。”
“撩妹。”
08
后海的酒吧要到夜里才有人气,大白天的,有的卖起了卤煮,有的索性关张,有驻唱的不多。我们挑了一家驻唱音色酷似王菲的酒吧。
“舅妈,好贵啊。”大表姐翻着酒水单,我还没来得及宽慰她不要有压力,出来玩,开心最重要,她又接着说“我一定要性价比最高的。”于是点了最贵的鸡尾酒,求安慰的人应该是我吧。
我们举起各自的饮品干杯,橙色的北冰洋,红色的西瓜汁、蓝色、粉色的鸡尾酒叮叮当当凑在一起,心情大好。
“酒”过三巡四个人就各干各的,大表姐低头玩手机,小表姐掏出一本《淘气包马小跳》看得不知今昔是何昔,芳芳在我怀里呼呼大睡,只有我最无所事事,负重喝酒听着歌。环顾四周,多是带着孩子来歇歇脚的游客,酒吧里绽放出这么多祖国的花朵,有点反差萌。
客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一桌一家三口,父亲要了啤酒,妈妈和孩子拘谨地喝着可乐听着歌;相形之下,另一桌的一家四口欢乐得多,胳膊上画满纹身的男人搂着自己的女人和对座的两个孩子有说有笑;还有一桌是两位妈妈和两个孩子的配置,孩子们好奇地东张西望,两位妈妈埋头研究起酒水单,服务生来了两次都被打发走了,最后四人起身离开。不知道我们这一桌在别人眼里又是怎样的印象呢,会不会是一个单身妈妈带仨闺女,一想到这儿,差点笑出声来。
芳芳醒来已是晚上七点,大家一致表决要吃披萨,在大众点评上搜到一家鼓楼地铁站边的地下餐厅,吃完披萨可以分头乘地铁回家。
推门而进,“请问几位?”
我答:“三个大人一个小孩。”
“舅妈,我算大人吗?”小表姐回头问。
“妈妈,我不是小孩,我是大人!”芳芳不服气。
看来我没说错,我、大表姐和芳芳是大人,小表姐是小孩。
披萨烤得太硬,味道也不佳,可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此。“妈妈,我不想回家,我想去姐姐家。”“舅妈,我也还想玩。”两个小的最舍不得,我开始转移注意力,组织大家一边吃一边回顾一天的经历,也跟着感叹起来,“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我们下次再出来玩吧。”
“出来浪。”喝了点小酒的大表姐一副00后作派,我俩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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