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杂谈: 有,不以为有

作者: 北池鱼 | 来源:发表于2021-11-04 20:55 被阅读0次

    庄子在《山木》篇说了一个寓言。

    市南宜僚晋见鲁侯,鲁侯面有忧色。市南宜僚说:“您面色忧愁,有什么心事吗?”鲁侯说:“我学习先王之道,继承先王的事业,敬奉鬼神,尊重贤者,身体力行不敢懈怠。然而依然不能免除祸患,所以忧愁。”

    市南宜僚说:“有着漂亮皮毛的狐狸与花豹,它们栖息于山林之间,隐藏于洞穴之中,白天躲藏,夜晚出行,小心谨慎的谋取食物,然而却不能避免人类的伤害,难道它们有什么罪过吗?不过是人类贪图它们漂亮的皮毛。今天的鲁国难道不是您的漂亮的皮毛吗?我希望您刳形去皮,洗心去欲,而游玩于无人之野。我听说南边的越国有一个地方,名叫建德之乡,那儿的人民愚昧纯朴,无私寡欲,知道努力劳作而不知道私自收藏,给予帮助而不企求回报,不知道什么是义,也不知道什么是礼,他们随心所欲,任天性而为。他们生时过得快乐,死时安祥下葬。希望您放下国事,抛弃世俗,与大道并肩而行。”

    鲁侯说:“去那儿路途遥远,充满危险,而且还有山川阻隔,我没有舟车,怎么去呢?”市南宜僚说:“您不自恃尊贵,不恋权位,就可以找到舟车了。”

    鲁侯说:“路途荒凉又没有人迹,不仅无人陪伴,而且又无资粮,怎么能到达呢?”市南宜僚说:“减少你的耗费,降低你的欲望,即使没有粮食也够用。您越过大江,漂浮于海上,直到看不到岸边,您继续向着茫茫无际的远方航行。送行的人都从岸边回去了,您自此远离。俗话说,有百姓要负责就累,受人管制就忧愁。因此,尧既不为百姓负责,也不受别人管束。我希望解除您的劳累,消除你的忧愁,而与大道同游于无有之乡。”

    鲁君以仁义治国,并且十分的努力,却搞得形神俱疲。市南宜僚劝他,漂亮的皮毛令狐狸与花豹面临危险,而鲁国就是你的皮毛,为什么不抛弃它呢?我听说有个建德之乡,无礼无义,率性而为,百姓却能渡过幸福的一生,您为什么不去那儿呢?

    鲁君说那个地方那么遥远,那么危险,没有人与寡人做伴,又没有粮食可吃,怎么能到达呢?鲁君显然误解了市南宜僚的意思。市南宜僚所说的无有之乡,并非指现实中真的存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而是一种超越名利的精神境界。

    鲁君以仁义治国,百姓的幸福依赖于你的仁政,你不得不惮精竭虑,还唯恐做得不够完善,不是十分劳累与焦虑吗?你会得到什么结果呢?不过得到了仁义的名声。为了求取这个名声,是你鲁君忧愁劳苦的原因啊。你为什么要求这个名呢?

    可能读者疑惑,难道鲁君不应该为他的国民负责吗?我们要知道,道家讲究无为政治。何谓无为?并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说,要让国民自为。国民能够自己为自己负责,就不用国君为他操心,如此,上下相安,彼此无涉,你又哪来的忧愁呢?

    最后,市南宜僚为鲁君说了个寓言。市南宜僚与鲁君的对话,本来就是庄子编的寓言,而寓言之中又有寓言,就如梦之中还有梦。庄子文笔之妙,令人叹为观止。

    市南宜僚说:“方舟渡河时,被一艘空船撞上了,即使急躁的人也不会发怒。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在那艘船上,那么,就会呼喊着要他避开。一次呼喊不应,二次呼喊不应,到了第三次呼喊时,就会说出难听的话了。刚才不怒而现在发怒,是因为刚才船上无人而现在有人。人如果能够空虚自我遨游世间,那么谁能伤害他呢。”

    庄子认为名利如花豹之皮,给自己带来伤害,这是忘物的意思;这里又说虚己以游世,这是忘我的意思。物我两忘,得失俱冥,又有什么可以伤害你呢?

    当然,我要提醒读者注意,忘记不是不要,而是超越的意思,如果你没有,谈不上超越;你有了,而不以为有,这才是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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