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春祥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
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换军装的那天,天气似乎与我有着某种默契,对我特别关照和眷顾,她一改连续多日的阴沉和清冷,淡蓝色的天空出现了冬日少有的艳阳,将人照得暖和和的。而我此时的心情,比这冬日的暖阳还要爽朗百倍……
是日早上,我匆匆忙忙地扒拉了几口饭,等不及那年与本大队一起“验兵”合格的另外两名“战友”,相邀“一同前往公社换军装”的时间约定,我就一个人爽约提前出发了。
走在去公社的路上,我郁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兴奋,心里特别高兴,总想把自己的这份喜悦心情分享给他人。
所以,一路上遇到认识不认识的人,我都主动打招呼,嘘寒问暖,以致弄得别人颇觉意外,不知所措,还以为我“神经病”呢?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同时,那天的我,看到什么都觉得特别顺眼,特别舒服,感觉也发生了变化。
即使平日不知走了多少趟的那条蜿蜒崎岖而又十分狭窄的小路,感觉今日似乎也变得宽敞多了;
平日感觉那条山路总是爬坡上岭高低不平,走起来让人觉得很累,但今日觉得似乎变得平直多了,行走也感觉不出累来。
正是有了这种与平日不一样的心情,脚下犹如安装了风火轮一样,步子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那条二十多华里的山路,平时走怎么也得两个多小时,今天才一个小时多点就到了。
排队等候换军装时,我前面还有好几个“战友”待领军装试穿,而我早已顾不上冬日的寒冷,迫不及待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棉袄“便装”,放在一旁,身着单衫等待发放军服。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见此情形,分发服装的部队接兵首长,几次招呼我别急着脱掉“便衣”,小心着凉,关照我先将“便衣”暂时穿着,而我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我行我素。
部队接兵首长见劝说无效,便迅疾随手拿了一件军用棉衣,关切地披在了我的身上。
旋即,一股暖流从我的心底陡然升起,让我还没有正式走入军旅就体会到了部队大家庭中兄弟般的温暖……
终于轮到我换衣服了,那时部队服装的型号还不像现在这样科学和丰富。
现在部队的服装是既分“型”又分“号”,“型”表示体型的胖瘦,而“号”则表示个头的高矮。而那时服装只有“号”,没有“型”。若是体型较为富态者,那就按身高“号”的“负”号领取服装。
当时的我,身高虽有170cm以上,应较为合适穿2号军装,但由于身型比较单薄瘦削,分发服装的部队接兵首长看走了眼。
先是给我拿了一套3号棉服让我试穿,结果我穿在身上像拉“海纤”似的,太小了,与我的身高很不匹配,很不协调。
于是,首长又给换了一套2号冬装棉服,再配上2号棉帽,我一穿上,大小胖瘦正合适,简直就像量身定制一样。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我从里到外换上簇新的军装,走到镜子前一照,看到镜里的自己,差点没吓坏,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吗?如此精神,如此“帅气”,如此威武,如此神气。
想想之前近20年来自己的穿戴和曾经的“向往”,看看当前自己身上崭新的军装,此时我的心情,酸甜苦辣涩,多味杂陈。真是难以用语言文字来形容,有高兴、有辛涩,有喜悦、有快慰,有欢欣、有兴奋、更有满足和幸福……
除此之外,此时的我,心里更有另外一个想法,那就是想一步跨入家门,尽快走到患病妈妈的跟前,将我身着军装的“威武形象”展现给妈妈看看,让她也一同分享我的快乐和喜悦。
于是,我转头就踏上了回家的归程,一路兴高采烈,一路“高歌猛进”,没用多长时间就到家了。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此时,我那身患疾病的妈妈正坐在我家那土砖房前,沐浴着冬日难得的太阳。
我人还未进门,离老远我就郁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兴奋,指着自己身上簇新的军装,不假思索地对妈妈大声脱口说道:“妈妈,我在您身边快二十年了,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新的衣服”。
当时,我妈妈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背过脸去,用衣袖擦着自己的眼睛。
我却因为过于高兴而未能在意,以为妈妈是因为冬季的北风吹出了眼泪,妈妈背过去擦拭自己的泪滴,压根就没有往深处想,更没有想到妈妈听到我的这句话后又会产生一些什么想法。说完我便很随意地离开了。
哪曾想到几年后,我已从原部队被选调北京某干部大队工作。
一天,接到大哥“妈病危,速回”的电报后,我匆匆忙忙赶回家探母。
此时已重病缠身卧床不起的妈妈,轻轻地呼唤着我的乳名,把我叫到她的床前,看着我动情地说道:“春儿啊,你还记得那年你换衣服回来,还没进家门就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我听后一脸愕然,实在想不起来是哪句话。
妈妈见我这样,说道:“你说,妈妈,我在您身边快二十年了,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新的衣服”。说完,妈妈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一旁的我,此时跟傻了一般。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过了一会,妈妈接着说道:“你知道我当时的想法吗?”我仍然愕然。
妈妈继续说道:“听了你的那句话,我当时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不得不把脸背过去擦拭。你们跟着我,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也造了不少孽啊。我很惭愧,很自责,只怪自己无能,尽管自己一生勤巴苦做,竟然连给自己的孩子买一件新衣服也没有能力做到,我对不起你们,真是太…亏…欠…你们…了……”说到这里,妈妈已是泣不成声……
经过妈妈提醒,我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情景,真没想到妈妈对此仍然还记得这么清楚,这要受到多大刺激才能如此记忆犹新啊。
此时的我才猛然意识到,当年少不更事的儿子一句随意忘情之语,竟然给妈妈的心里造成了如此大的深深伤害,我太对不起我苦命的妈妈了。
我欠妈妈一声“对不起”。想想妈妈对我们母爱护佑,恩重如山,她为了我们一辈子起早贪黑,勤巴苦做,我还说出那样深深伤害她的话,这让她怎能不伤心呢?我太混蛋了,我太不是人了,当时的我恨不得一头碰死墙上……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此时,深深的内疚、后悔,自愧、自责、自怨、自恨等各种复杂情绪,一齐涌上我的心头,眼泪也禁不住喷涌而出……
而今,妈妈早已离我们而去,这件事也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但它仍然始终搁在我的心头,成为我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死扣心结,让我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内疚……
然而,后来的两件事,更是加剧了我内心的这种自责和愧疚:
那是1986年12月3日,我苦命的妈妈在无比痛苦中,终于走完了她不足60岁的生命历程。
我接电报后回家奔丧,此时的妈妈已经装入棺材(那时老家农村尚未推行火化),但棺材盖尚未盖严,便于陆续到来的亲朋好友们随时进行遗容告别,也等在外地工作的我回家与她见上最后一面。
到家后,姐姐告诉我,妈妈去逝后总是双眼圆睁,在家的兄弟姊妹个个用手抹她上眼皮,然而,她就是上下眼皮不合。
此时,我迅速走到妈妈棺木前,人们挪开棺材盖,我看见妈妈圆睁的双眼,她似乎深切地关注着我,欲向我诉说什么。
我随即用手将她的上眼皮轻轻向下一摸,她就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大家都说这是妈妈想看我最后一眼。
此时我想,我在妈妈的心目中的位置如此重要,她如此看重我这个不孝之子, 而我当年却说出那样深深伤害她的话,真是该遭天谴五雷轰啊……
接着,我婆婆(家乡叫法,其实应是我二奶奶)按照我们老家习俗,想拿一件我妈妈生前穿过的衣服做“念想”,以便追思逝去的亲人。
她便在我妈的床头柜里翻找了半天,结果所有翻找出来的衣服,件件不成样子,不是破破烂烂,就是“补丁赶骚”, 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可以做为“念想” 。婆婆只有含泪遗憾作罢。
看到当时的情景,我的眼泪再也郁制不住,就像决堤的洪水怆然而下……
我的军旅“第一次”之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二)妈妈生前总说我们跟着她受苦了 ,没能力给我们买新衣服,而她一生,又穿了什么呢?到死连一件让亲人做“念想”的像样衣服都没有,真让我剜心地痛啊 ……
本来,第一次穿上国防绿的军装,对其他人来说,应是一件非常高兴的喜事,值得永久追忆、怀念甚至夸耀。然而,这件事对于我来说,由于自己当时的“嘚瑟”和忘情,它却成了我永远也无法愈合的锥心伤痛……
2019年9月25日于湖北襄阳
作者个性名片
作者: 彭春祥。网名:东南西北风,寓意春夏秋冬四季变化之风。春日东风习习,酷夏熏风清清,金秋禾风细细,严冬朔风咧咧。因为有了风,四季才变化;因为有了风,世界更美妙。
东南西北风,一只热爱文字的“九头鸟”,已有几十万字散落“平媒”和“网媒”。他的文字朴实、深情、纯洁,尤以细腻见长。他唯一的梦想,就是愿自己的文字,给您带去春季东风一样的温暖,夏季南风一样的清凉,秋季西风一样的舒爽,冬季北风一样的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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