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雨滴离别天空时,天空会不会撕扯出无数道伤痕;当雏鸟离别破旧的鸟巢时,那纵横交错的枝条会不会凋零出一地的枯萎;而游子远行时,留在原地的母亲啊,是如何痴望着祈盼着,直至那道模糊的细瘦的身影,融进看不见的远方。
也许,我们的一生,都在经历或短暂或永恒的离别。
十几岁时,每个星期天的下午,我都会在心头平添一分夕阳无限好的惆怅,那时的我,背着厚厚的行李,踏上自行车,碾压着一路的枯叶和石子,独自骑向几十里外的学校。那时,我从不曾回头,因为黄昏的树影斑驳里印着母亲牵挂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荷叶和参差不齐的玉米与高粱的根须,迂回地落在我的肩头。
工作在千里之外,好在姐妹同处一座城市,每次离开时,父亲送我们到车站,离别的氛围,默然凝滞如黑白片,他或许会庆幸大女儿独立有主见,担忧小女儿含蓄而软弱,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赶在登车之际,用一道强劲而坚定的眼神,有力地支撑着我们的脚步,目送着我们走向远方。
远嫁时,母亲为我整理洁白的婚纱,她纤细而忧心忡忡的目光,长久地凝视我的脸,想从我欣喜的含羞的表情里捕捉到更多的肯定与欣慰,以消磨此后漫长的光阴投下的丝丝缕缕的牵挂与不安。父亲将我的手慎重地递出时,那道难以描摹的眼神,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那些对越过生活的无数暗礁与险峰还来不及倾心相授的隐忧,我从来没有认真体悟。
也许,把梦想投放在诗与远方,便注定我们会把异乡当作第二故乡,在异乡工作、在异乡定居。我曾以为诗和远方是童话故事里最幸福的结局,而生活无数次的波折与打磨终会告诉我,那只是一场人生的中转站。
別
今日,小雨淅淅沥沥缠缠绵绵,花溅泪、鸟惊心,又一次诉说着离别。汽笛声声,凝结成别样的惆怅,而我,又将独自一人走向远方。
早晨,天蒙蒙亮,母亲默默地出门,买了5种早点,糖包、锅盔、水晶包、豆沙包、油燉子,每样一袋。尽管她知道我们只会矫情地选择其中一类的一个,但多年以来她的表达方式总是如此。
八年前我们夸过她做的腐乳和香肠,她便每年腊月都做几十斤的腐乳和香肠,日日期盼我们回家时夹上一筷子。其量惊人,其心可鉴可叹!天宝年间的陈年旧事,她也总是铭记于心,每年我们回家,她总要拉出来絮絮地说一段。
父亲赶着赴两场酒席,但他表示要先和母亲一起送我去车站。我推着简单的行李,急急摆手说不用不用,但他执意如此,我便不再坚持。
终于,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空间了。也许,一夜的辗转难眠,满腹的嘱托叮咛,我们都在等待此刻,没有热闹的浮夸的喧嚣的仪式,只剩一路的静谧和我与父母。
父亲对于我的状态,做出了充分的肯定。又说起了感恩、知足、与人为善的永恒的主题,我暗笑他的迂腐。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好好生活。那道声音,饱含着无奈与殷切的期待,而我用倔强的目光回应着他。终于,他在电话一声接一声的催促之中离开了,而我,也将踏上归途。
取票、安检、检票,一路畅通,我从母亲手里接过行李箱。在即将进入检票口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驻足,向入口处挥别,因为我知道在我身后,一定会有一道默默不舍的目光,那样的目光,会在我的心里终生铭刻。
第几次离开父母独自去往远方?已历数不清。只是没有想到多年之后一次简单的离别,会令我在辗转的归途中,重新涌出滚烫的泪珠。
一个人,寂寂地坐在车厢里,身边都是陌生的乘客,我默默地流着泪,向父母致敬,向往事挥别。但我终将归于平静,义无反顾地走向远方。因为我知道,在我的肩头,凝结着故土不倦的守候与父母永恒的期望。
离别,也是永恒的。我带着一颗游子的心,走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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