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之趣——清明

作者: 秋水翁 | 来源:发表于2023-11-15 23:4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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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一个节日,既带着欣喜,又牵扯着伤感,那一定非清明莫属。

    地理学上指斗转正东偏南,处乙位,万物皆洁齐,生气旺盛,吐故纳新,大地春和景明之时,即为清明。《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讲:“清明,叁月节。按《国语》曰,时有八风,历独指清明风,为叁月节。此风属巽故也。万物齐乎巽,物至此时皆以洁齐而清明矣。”

    清明位处二十四节气之五,介于仲春与暮春之间。于是翻看今日黄历:庚子年,己卯月,戊戌日,清明。微风,无雨。

    《礼记.月令》: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见。意为桐树感天气温暖,开始抽芽开花;阳气盛而阴气绝,田鼠感阳气而蛰伏于地下洞穴;天空清明,雨后便会出现彩虹。

    此时节,故乡山川河流青绿一片,水缓流、山渐青;花盛绿肥,瓜生藤茎;麦穗染白,菜荚含青。农野乡下,祭祖扫墓,赏花斗草,天人和谐,草木含情。

    蜀中清明,菜花已谢,菜荚正青。常记儿时散学归来,伙同村中少年,钻入菜地,左呼右应,不见人影,但闻嘻嘻哈哈之声。

    有时捉一小虫,名曰“翘壳虫”,寸长,黑甲,扳开其颈,仰面平放于地,见其身子一挺,弹跳有力,约一尺来高。于是放学归来,书包丢至一边,三五孩子围坐田野小路,掏出火柴盒里的小虫,每人一只,以弹跳高度取胜,一时间田间山间,叫喊声,加油声,响成一片,及至暮霭沉沉。

    几阵春雨,小河水溢,漫过河堤,“哗哗啦啦”流过不停。便取一斑竹鱼竿,细线轻漂,携一小桶,河边湿泥里掏一蚯蚓,穿钩,便可静坐河沿享受一日春风。

    有时水田浸水,春草萌生,就与弟弟身背芭篓,寻田里浑浊水窝,双手轻轻捧起,连泥带水而出,便有一泥鳅,光滑身子,左右摆头。归家来交与婆婆,去其头,掏净肠肝肚腑,洗净,放上盐,找一片菜叶,芭蕉茎捆住,丢进灶火灰里,待菜叶焦糊之时取出,趁热吃,有一种泥土的清新之味。

    多年前居山城重庆,妻子老家清明节做一小吃,颇有意味。山坡田野,掐一种青中带白,有软毛的野菜,切细,与面粉混合,软如耳垂,锅中放油,取面糊下锅油炸,及其金黄时,取出,咬一口,外酥里软,清新爽口,青草之味。

    也曾记故乡山坡上生一株野生油桐树,清明时节正冒黄绿叶芽,一片两片,新绿而嫩红,略泛水色,配合着光滑细长的枝,如乞丐伸手讨钱状。只是那花,缀在枝头,三朵五朵,或开或闭,总让人不忍离去。含苞的骨朵,白中透红,如蛾眉睡眼,玉肤红眸,似睁非睁,动静生辉;开的花朵,似粉面含笑,玉唇轻启,欲说还羞,轻风中,摇曳轻舞,犹吐芳心。阳光下,不闻花香,只见烟霞。

    年年清明,总记桐花,归家之时,常立花下,默默沉思,与心说话。然近几年,土地流转,再寻桐花,唯一抔新土,几片枯叶,不见桐树。于是年年也寻旧地,不只看花,却看红土,顾念青春,叶落花枯,孤立一人,含泪谁诉?

    常记爷爷说的一句话:“春来农忙,不问爹娘,清明就下秧。”

    于是取菜园里育的小秧苗,连苗带土,装入撮箕,担入田地,分叶下田,捞脚扎裤,俯仰之间便见水田如初春之草:遥看绿,近看泥。夕阳落山之时,父亲坐于田埂,伸伸腰,点上烟,默望田地秧苗一片,一边吸一边嘀咕:“今夜无雨,明日苗就稳固。”

    麦田花盛,白雪点点。常随父母,寻麦行空隙处,浅挖泥窝,父亲浇粪水于前,我放种紧随其后,三五粒苞谷,丢入土窝,似金粒入泥土。再盖上细土,不几日,麦行便见嫩苗,几片绿叶,娇娇而羞。

    清明时有雨,曾记儿时背的一首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诗人借了清明雨,匆匆去赶赴一场春的约会,然山野、乡村、和风、细雨,有杏花飘飞的酒家,恐怕错过了那场相约,也是值得的罢。

    最羡慕文人们的情趣,气清明净之时相邀三五好友,观一山一水,玩一石一木,游一村一室,入诗入画,把心静静地安放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

    古人多么悠闲,绕曲水饮酒作乐,载歌载舞,真是神仙一样的心境啊!

    故乡的春祭总在清明前后,这是世世代代留传下来的习俗。曾读古书《梦粱录》记录杭州清明盛况,其上曰:“官员士庶,俱出郊省坟,以尽思时之敬。车马往来繁盛,填塞都门。宴于郊者,则就名园芳圃,奇花异木之处;宴于湖者,则彩舟画舫,款款撑驾,随得行乐……殢酒贪欢,不觉日晚。红霞映水,月挂柳梢,歌韵清圆,乐声嘹亮,此时尚犹未绝。”

    年年清明,均归家省坟。曾记爷爷在世,当先约族中长辈,再嘱亲兄从弟,约定时日。小镇上购彩纸,打成铜钱小孔,成长条形。及至约定时间,一家老小,肩扛锄头,身背祭品,手提钱纸,一把彩条,一路穿花度柳,嬉笑而去。

    一路之上听爷爷讲家族旧事,以怀先人,一代代,一辈辈,生生不息,故方知人生来自何处,将归何往。

    及至坟地,去除坟上杂树乱草,再取纸钱,插上香烛,点燃,先祭天地及孤魂野鬼,再祭祖宗,行祭拜之礼。

    于是取彩纸条,用一木棍挂其一端,插于坟头之上,彩纸散开,红黄紫白,迎风乱展。故乡称挂彩纸为“挂青”,取挂念亲人之意。待纸钱烧完,取坟侧新土,用撮箕装上,从坟头到坟尾,依次垒新土,似新坟状。爷爷常说,坟头年年垒新土,家族辈辈出新人,倘若祖宗坟头野草丛生,野鸡乱飞,想必家族也便荒凉了。

    所以祖宗坟茔,年年新土,岁岁新绿。

    不想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爷爷已过世多年,每至清明便由父亲主持,人面不再,然风俗依旧。

    于是电话询父亲今年几时“挂青”。父亲正言:“早已约定,清明前,本周后。春和景明,只盼早归。”

    2020年3月21日于金犀庭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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