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川是我的玩伴,也是小时的邻居,从小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是要好的朋友。
二川给我的印象就是特别急,干啥事都急。一件事还未开始,他已经表现出要结果的姿态。否则,唧唧歪歪,嘴上唠叨个不停,脸也扭曲得变形。
严重的时候,扭脸走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把刚才玩的好好的玩伴,给扔下,尴尬极了。
好在我们是孩子,也只有鱼的记性,三分钟冒个泡,就好啦。
再者,二川急是急点,有时候,干什么还蛮有创新和猛劲,这就是优点,为我们所欣赏。
纸飞机记得我们玩纸飞机,他叠的就顺溜,流线型好,飞机飞得也高;玩撞拐,狠冲,同龄的大牛最壮,一般人不敢同他挑战,二川就敢。虽然他比大牛矮半头,瘦一圈,力气自然比大牛小,定是撞不过,但二川会一次次发起冲锋,直到大牛摆手,休战为止。
初中毕业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我上了高中,大牛和二川早早地就打工谋生了。
于是,我们的人生轨迹就少了交集。不过,地球是圆的,从一个点往任何方向绕,它都会回到起点。
何况每人的活动范围不可能那么广,于是很多人会有交集。
2015年的一天,我回村碰到大牛,彼此寒暄后,就打开畅聊的模式。
我说:“你还那么壮。”
他嘿嘿一笑,抖抖身上的肉:“下不去了,小时候条件不怎地,还那么胖。现在,条件好了,更下不去了。”
“现在干啥?”
“在白云石矿呢 ”
“你呢?”
“我在钢厂 。”
“还行吗?”
“凑合着吧,初中毕业后,去了水泥厂,干了十多年,前些年散了,我就到白云石矿了。”
“钢厂怎样?”
“还行。”我顿了顿说:“不如前些年了,这两年环保抓得紧,又限产。”
突然,我的脑海闪出二川的形象,忙问:“二川怎样?”
“二川!”大牛瓮声瓮气的声高了起来。
“真是不省心的主。”
“怎么了?”
“嗨,我要是给你拉话,三天三夜也拉不完。”
“到底怎么啦?”我追问,看到大牛站久了,好像退有点酸痛,就拿了身旁的木板凳,“先别急,你坐下说。”
大牛坐下来道:“我和二川一起进的镇水泥厂,是装卸工。刚开始,我们两一起干。后来,他嫌累,每次回来往床上一躺,就懒得动了。他就找关系,当上了厂内电工”
“这不挺好吗?”
“电工活当然好啦,俗语讲溜溜达达是电工吗?挺好的活计,干没半年,跑啦。”
“上哪啦?不干啦。”
“干啥去啦?”
“嫌钱少,淘金子去啦。”
“淘金子?”
“对,北边咱不是有金矿吗?国家采,不值当,个人就蜂拥着采,他也去啦,去当淘金工。”
“嗯,我想起来了,县城北是有金矿,河金,山金都有。”
“后来呢?”
“后来,他干了有一年,又不干啦。开始倒腾水果。他跟我说倒腾水果来钱快。买了三蹦子,从咱们老家,往S市拉。”
我笑着说:“这二川也真够折腾的。”
“可不是,这二川不仅折腾,干事可虎呢!”
我一听,神经兴奋度提高5度。
大牛看我来了精神,又道:“二川不是贩运水果吗,回来是空车,车开得飞快。有一回在S市区北路口,看见有截三崩子的警察。他心虚,驾驶证没有年检。你说怎么着?”
“怎么啦?”
“二川一加油门,跑啦,而且跑得飞快。那时,警察一看,这还得了,就开了212吉普追。你也知道当时不象现在,跑了是允许追的。”
“那还不逮着。”
“是逮着了,从S市一直追到咱们村的路口。”
“怎回事?这三蹦子比吉普还快?”
三蹦子我一脸狐疑。
“谁说不是?原来,这三蹦子被二川改装了,不仅马力大,连角带轮也改了,大轮带小轮。这三蹦子在前面飞,吉普在后面追,扩音器还喊着,象警匪片似的。要不是下道减了速度,还追不上呢?气得警察下车后,大声说,兄弟,你再给我跑回去,我们要是还追不上,得,我也不罚你了。当然,该执法执法。那是当时的气话。”
听了大牛的叙述,我目瞪口呆,这二川真不是简单人物。
“后来呢?”
“后来,啥都折腾,总是不长久,我看就像那钓鱼的浮漂,晃来晃去,总不会象那铅坠,扔到水里,咕咚沉下去,踏实。”
和大牛唠嗑后,不久,我又回到钢厂。
一天,上午,我开完会,回来正在办公室办公。
门吱一声开了,一个身材中等,穿卡其色夹克衫的人走进来。
我一看,似曾相识,“你是-”
“嗨,我你都忘了,老同学,小伙伴,二川。”
“啊,记起来啦,记起来。”我一股惊喜,
赶忙站起来,给他倒一杯毛尖茶。
“快坐,喝茶。”
“都多少年没见啦。”他感慨道。
“有二三十年了吧。”我说。
“那还没有?”
“是啊,咱这一个村的,见个面也不容易。”
“那是,你总在外面工作,你回村,也兴我不在村。阴差阳错,总碰不到。”
呵呵,我说:“对对。你这是---”
“啊,我到厂区办点事,听说你在这儿,顺便看看。”
“你也进钢厂啦,我怎么不知道。”我感到惊讶。
“啊,我在厂区外的矿上,刚来一个月。”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略一沉吟,心想你小子真能钻棱啊,虽说钢厂效益不错,可是厂区制度严格,至于厂外矿山是一家,但是毕竟山高皇帝远,制度同厂里差远了。
“矿上还好吧。”
“嗯,比厂里纪律松,班时,跟厂区也不一样。我们那干两天歇一天。”
“你干啥?”
“矿上电工。”
“多少人?”
“百八十人吧!”
“领导怎样?”
“矿长是咱老家那片的,对我还不错。就是--”
我看到他脸上出现焦急而茫然的神色,虽然岁月在他棱角有型的脸上磨去锋芒,多了些褶皱,我仍看到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灵。
“就是什么?”
“工资不高。”
“你们那儿多少?”
“加夜班,三千左右。比你们差远啦!”
我一听,他可能不知里面的细情,就道:“这工资,分基本工资,绩效工资,岗位津贴,职务津贴等等,不是一到厂子,就高。。。”
“这,我知道,反正就是不高。”他站起来,脸上明显对这个话题烦了。
我不好说什么,一个人的脾气是很难改变,也许一辈子。
2016年的夏天,就是我遇上二川三个月后,我回村里,碰到了他老父亲。
打过招呼,就问二川怎么没上我那去。
老爷子气呼呼地说:“出国啦。”
埃及金字塔“出国?”
“是,时下,咱们农村也兴劳务输出吗?他就出去啦。”
“去哪啦?”
“去那叫什么塔的地方?反正挺热的。”老爷子一时想不起来,“总之,这小子从小就没安生过,到哪儿也长不了。”
我说:“是啊,钢厂挺好的,矿长待他也不错。工资慢慢长,细水长流吗。”
“这小子,我是管不了,折腾来折腾去,也没看到钱。对了,是什么金子塔?”
“是埃及。”
“是,是,他说过。去了管啥,那劳务输出,也有看不着钱的。不管了,不管了,爱折腾,折腾去。”
我一时无语,为着这爱折腾的童年伙伴。
两年后,我再碰上二川的父亲,问起二川。
老爷子精神大好,眼睛笑得快成了一条线,“这小子,终于走对了一步。”
“啥情况。”
“两年才回来一趟,赚了三十万回来了,前些日子,只呆了几天,又去了。”
我一听,也为二川感到高兴,也许人生百折千回,总会有一次踩到了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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