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海岛,亦或是边陲小镇,或者是穷山僻壤,没有公交车是司空见惯的。可是一个城市中的小区却被“封闭”了近百年,像城市里的“大山沟”,像陆地上的“孤岛”,那这个地方就是被“遗忘”了。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的童年就是在这个被公交车遗忘了角落里度过的,仿佛生活在“世外桃源”。
这个地方名字叫“西关房子”。正如小区其名,众多房子是被“关”在一个"圈"里的。在我出生前50年,日本人占领了俄国人建的工厂,改名为满洲铁路工厂。在工厂的西边有二十多排矮矮的房子,是日本人当时建给劳工住的。两条长长的马路把这些房子整齐地划分成了三列,左边的一条马路叫“西道”,右边的自然就是“东道”了。坐标系是“上北下南”与地图保持一致。我出生后工厂把这些房子分配给职工,两户人家住一套房子,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小院子,走一道门,左边一家、右边一家,我们称之为:“噶对面房”。厕所是在房头的公用厕所。这些平房的四周都是小孩子不能穿越的地方。北面是一条长长的铁路,东边有上千米长的工厂大墙,西边是无人烟的苗圃和一座小山,南面是工厂的氧气站和种菜的园子,我们就这样被圈在里面了。就像一个“口”字,只有四个角留下一丁点儿缝隙。
这里有满足人们生活的必要设施,你不需要走出这个圈子。工厂盖了子弟学校和托儿所,有一个大洗澡堂,有简单的医务所,有小商店和粮站,大道边有一排大槐树。槐花盛开的季节,沉甸甸的、一串串白花挂在高高的树枝上,街道四处飘着槐花的香气。人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既安全又方便的环境里是应该感到惬意和满足的。
有家的地方就是天堂。童年无忧无虑,吃穿的责任与我们无关,过剩的精力就是在马路上“野跑野玩”。家长百分之百地放飞孩子,到饭点的时候,高声一喊,"大狗,回家吃饭。” 声音就在胡同里震荡,听到的孩子立马往家跑。大人们放心,是因为在这两条大道上,没有车辆经过。
可是终于有一天,我不满足于这个封闭的环境了。 一次我妈妈和邻居们一起要去“街里”逛百货公司,我们把市内中心的地方都叫“街里”,她让我在家照看弟弟妹妹。我也非常想去逛逛“圈”外的世界,妈妈没有同意,她把我们都锁在家里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打开窗户“逃”了出去,然后爬过墙头跳下去,一路拼命地跑去追赶我妈妈。我沿着工厂的大墙跑了一千多米,来到了去“街里”必经之路——工厂大门。看门的人坚决不允许小孩子自己穿过工厂去“街里”的,我疯狂的心被狠狠地泼上了一盆冷水,一路哭着回家了。
70年代那些矮房子变成了筒子楼,但我们还是被困在”圈“里。50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公共汽车通过。因为没有公交车,我们“西关房子”的小孩子们自己哪里都去不了。要去繁华的地方需要坐车,而有车站的地方那时候都要走上至少半个小时。记得大学新生报道的时候,我妈妈借了一辆三轮车把我的行李送到学校。在"口“字的左下角有一条通向“外界”的狭窄小路,可以走出那个“圈”。至今那条小路依然是到公共汽车站最近的通道。我偶尔坐出租车,司机说“走西关房子近,不塞车”。车经过我童年的记忆,熟悉的街道和校门,看着我曾经居住过的房屋亮着灯光,我心底会涌上一种莫名的感触,何时这个被遗忘的角落能和外面的世界接轨?何时才能让生活在这里的孩子自己走出这个“圈”去探索多彩的世界?
今年小学同学相聚,得知百年老厂已经开始搬迁。或许在不远的明年,“西关房子”不再是被遗忘的角落。当我们再次踏上那片土地,那承载着我们童年记忆的“东道” 和 “西道”会有公交车穿行。
下次说说左邻右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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