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为了家里人多一口粮食，好像所有的荒唐都可以被原谅。有那么一群人，就生活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缘。可就算是用我们今天的眼光去看，也不好去过多的谴责。
一
在我们镇上，奶奶是出了名的神婆，俗称“花姑娘”，为那些多病多灾的家里人求神问佛，驱赶邪祟。
和那些赤脚乡医一样，依主人家的意思，有些需要上门，有些就在奶奶的那间堂屋进行驱鬼消灾的仪式——跳大神。
跳大神是一件伤神费力的事情，有一系列错综复杂的仪式，奶奶先是跪在堂屋中间烧那种黄的纸，不断的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然后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大公鸡鸡冠掐出血来，洒在那些黄纸上。
一切准备好，奶奶举着她的神器铃铛开始满屋转着圈地来回跑，嘴里碎碎念叨，谁也听不明白说了些什么。
晃神的功夫，奶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再醒过来时奶奶就不是奶奶了，是她请来替人驱鬼避邪医治伤病的大神。
现在可以开始问你想知道的事情了。如果有缘，还可能求得神丹妙药一份。
我一向是站在傍边看热闹。但是每次有人找上门来，还是挺高兴的。那时候缺衣少食，家家青黄不接，揭不开锅。奶奶这一折腾，累得够呛，那些人拿了家里最好的东西来孝敬奶奶，一块一两斤的猪肉，三五斤大米，有时还有鸡蛋和面条。
有米饭可吃，还有肉，美得做梦都在砸吧嘴，整晚流口水。
二
我四五岁大的时候，国家计划生育暴风骤雨一样，急急地来，不给任何人留一点余地。前两年一家还可以生养两个，一夜之间政策又变了，一家只能养一个。那些已经大肚子七八个月的都被强行抓到医院去打引产针。
这一场堕胎运动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无辜的小生命，至今我们镇上还有很多那时候引产针打了还活下来的小孩，要么体质很差，要么弱智。
堕胎后是强行结扎或者上环。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等到运动松些的时候，那些私下里帮人取环的人也应运而生。
邻居张婶婶帮人取环遭举报被抓去坐了两年的牢，回来以后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说她进去两年，胖了白了变美了。
回来以后依然有人找上门来，不愿意，苦苦地求。婶婶家小儿子曾哭着把那些人往外赶，婶婶苦口婆心的劝：你正长身体的时候，有点钱啊米的，让你吃饱些不好吗？
三
花嬢嬢是村子里遭人嫉妒的存在：1.她读过高中，2.她家儿子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娃，3.和村子里所有妇人一样，整天早出晚归，风吹日晒雨淋，其他人皮肤粗糙暗黑，脸上毫无光彩。可她呢，虽看上去瘦瘦的弱不禁风，却是白净净的，让人看一眼忍不住再看一眼。
花嬢嬢话不多，村里妇人一起家长里短时她从不说三道四，偶尔开开玩笑，需要她发表意见时说上一两句，对我们小孩子特别和气，总是笑眯眯的。
孩子考上大学，花嬢嬢高兴，愁的是学费和每个月的伙食。
孩子上学以后，花嬢嬢很少和村里妇人扎堆了。
一个月后，流言蜚语开始满天飞。
她们说，有一天，某个人看到花嬢嬢和村长同时进了一块玉米地。然后又是另一个人看到她和村里那个家境不错的男人进了后山的一个山洞……
后来，花嬢嬢的孩子顺利读完了大学，一家人搬去了一座北方城市，再也没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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