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淇子和小鹿闲聊,扯到婚姻话题上,淇子趁机笑她不是找了个老公而是给自己找了个儿子,并趁热表态道,说她要是结婚,怎么地也要找个生活能自理的男人,可不能像她爹那样不会做饭也不会做家务活。不能在她不在家的日子里把她的屋子弄得跟被打劫了似的,等着疲惫的她回到家暴跳打出要离婚的雷。
小鹿听罢,觉得哪里不大对,突然插一句:“你爹现在还是可以的,还是会收拾收拾的,他还有洁癖呢。”
淇子笑回道:“拉倒吧,啊,是那种怕把自己的手弄脏了就不去碰的那种洁癖吗。”
小鹿仿佛想起了什么,大概是一些能证明老杨生活能够自理的关键证据,抢道:“刚结婚的时候可都是你爹做饭的啊,你忘了你小时候吃的饭都是你爹做的吗?我结婚前可是告诉你奶奶我不会做饭的,你奶奶立马跟我说,没事,他儿子会。”
淇子嘲笑道:“然后呢,你就信了吗,太傻了吧,这明显是我奶奶骗你结婚的话啊。”
“当然信了,你爹自己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啊,说他会做饭,他也确实会做啊。”
“你是真的傻啊。”
小鹿强调道:“他真的会做啊,是真的会做啊。刚结婚那几年都是他做的,我都没去过厨房的。要不是你,一直都在吃他做的饭啊。”
淇子震惊了:“什么叫作要不是我,什么叫要不是我,跟我有哪门子关系啊,那个时候有我吗?真的是什么都要往我身上扯啊!”
小鹿仿佛是好人被冤枉被陷害,提高声调,带了点委屈抱怨的语气尖声道:“你看,你不记得了吧,就是你啊,你嫌她炒的土豆丝难吃啊,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给你们做饭。”
旋说着,小鹿旋伸出一根食指给淇子比划继续道:“你那时给我伸着手指哭着说,妈妈,爸爸炒的土豆丝这么粗一根,太难吃了。”
小鹿不仅模仿淇子小时候的动作,还模仿着淇子小时候的告状腔调。
这般声画一重现,淇子瞬间失了神,脑袋里仿若被抽空。然后,慢慢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暖暖的记忆流缓缓流回她的体内,心中涌出汩汩热意散至全身,眼眶里都有了蒸汽。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淇子心里不停地重复着。
仿佛一部在很久很久前看过的电影,因为当时的心理状态无法理解其内容,便只是当热闹看过后便遗忘地一干二净,干净到如同没看过一般。
直到有一天身边又有人提起这部经典的影片,说起几个经典画面,讲起一些令人难忘的对白,述起故事的梗概,哼起OST。然后你突然灵台清明了,轻呼一声,啊,原来这部片子你是看过的,是存在于你脑海里的。然后你不可思议曾经自己竟然看过这部片子,你不相信然自己能把这么好的片子从脑海中抹掉了,你埋怨自己没在合适的阶段看到这部片子。
这部被寻回来重新在脑海银幕上放映着的电影,此刻正展现着小小的淇子举着右手食指给看起来刚三十出头的小鹿比划,撅着嘴一字一句的抱怨道:“妈妈,爸爸切的土豆丝这么粗一根,太难吃了,我喜欢吃你做的菜。”
小鹿皮肤看起来有光且紧实,笑起来没有那么多的眼角纹,道:“哪有那么夸张,有这么粗吗。”
小淇子仿佛马上就要哭了,急道:“有,就是这么粗,一点都不好吃,你切的就比他细。”
年轻的小鹿没有回应那个小小的淇子,于是小淇子开始酝酿哭腔了,鼻子开始抽泣了,身子也随着抽泣声而上下颤抖起来,抽泣着颤抖着去拽小鹿的胳膊。
“妈妈,我再也不想吃爸爸做的饭了,真的太难吃了,太难吃了,太难吃了……”她开始重复太难吃了这四个字,配合着她那夸张的身体颤抖,有些搞笑。
小鹿见小淇子那可怜又搞笑的模样大概觉得竟很可爱,惹她怜爱,心里柔软起来,一把把她抱起来。小淇子双臂赶紧圈住小鹿的脖子趁热打铁继续可怜兮兮地凝视着她的脸道:“妈妈,以后你给我做饭吃吧。”
柔软的小鹿充满了母爱地笑着答应:“好吧。”
这么一场戏看下来,淇子深深地感慨那个小小的她对食物很是讲究啊。
等一等,小淇子突然摁下了暂停键,她觉得有一些漏看的关键情节需要倒退回去,她开始搜索那些画面,一帧帧很很快都找出来了。画面继续放映,她愈看愈能确认,那些前因后果镜头外的留白也都被她捋顺了。
是啊,淇子小的时候小鹿每天是正常上班的,那个时候厂里一周要上六天班的,还经常被加班,而老杨是白晚班地倒班。在淇子眼里,老杨就是一个成天在家呆着的人,比小鹿轻松多了,她经常跟他两个人呆在家里,对,饭也是他做的。他炒土豆丝的味道,嗯,此刻她竟然也能回忆起那种味道,是能入口的。
最初小淇子吃老杨做的饭吃得还挺好,没什么意见,不就是吃饭嘛。
然而,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顿,老杨估计很忙,小鹿做了顿饭,淇子吃了后,她的世界便一下子变得五彩缤纷起来,随之三观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小淇子觉得妈妈炒的菜是五彩缤纷的,生机勃勃的。于是那顿饭吃得超级主动没有被喂饭,还比平时多吃了米饭。
嗯,妈妈蒸的米饭都比爸爸蒸得香,不就菜都好吃。
小鹿头一次做饭,也是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吃饭人的反馈,于是边吃边问小淇子:“妈妈做的饭好吃吗,和爸爸比谁做的好?”
小淇子拿着筷子指向小鹿,笑得眉眼弯弯:“你做的好吃,比爸爸的好吃一百倍。”
小鹿心花怒放喜形于色,却故作平静,用她手上的筷子敲了把小淇子的筷子道:“不能用筷子指人啊,不礼貌,你爸做得那么难吃啊?”
小淇子收起自己的筷子去夹菜,边夹边小鸡啄米般点头。
小鹿得意地笑出声了。
老杨回家吃到了娘俩吃剩的菜,被小鹿的手艺惊艳得不得了。
此后,老杨和小淇子每天都期盼着小鹿下厨房。
然而,不好吃的小鹿对做饭提不起一丝丝兴致,老杨做饭她很满足。
小淇子也不能改变什么,毕竟小淇子深知自己是个小朋友,小朋友不能发表意见,只有听话的份。
只能在心里默默期盼着老杨忙起来,最好天天加班。
很闲的老杨闲着闲着便坐不住了,他开始动心眼子了。
他开始越做越难吃了,调料胡乱那么一撒啊,今天想撒点啥就撒点啥,明天同样的一道菜想撒点啥再撒点,随性得很。
他自己喜欢吃土豆,就天天给大家炒土豆丝,土豆丝越切越粗,越炒越生脆。
粗到小淇子夹不起来,两只手一起用力也夹不起来。老杨看到了也不帮她夹,只是淡淡说了句:“你笨不笨,不会用手吗?”
于是,小淇子开始用手拿菜吃了,在小鹿的教导下好不容易学会使用筷子技能的她倒退回去了。
硬到小淇子咬不动,还容易被卡住喉咙,她很想让老杨先帮他嚼一嚼再给她吃,但是她又嫌弃老杨。有的时候,那菜啊,连盐都不撒了。
有的时候,这菜啊,盐又撒过头了。
小淇子觉着自己要崩溃了,她开始无比厌恶老杨了。
有一天,小鹿又在加班,小淇子和他两个人坐在家里吃他做的饭。肉,她是完全咬不动了,咬了一口吐在那里了。再一吃那土豆条,眼泪都流下来了。
老杨坐在一旁慈祥又邪魅地看着她那委屈模样,缓缓柔声问她:“怎么了,不好吃吗?”
小淇子怕老杨生气伤心,不敢说难吃,憋了半天一个字一个字蹦道:“不是,我牙疼,咬不动。”
老杨笑得很是诡异,并不关心小淇子的牙,兴奋地问顺势问道:“你想吃你妈做的饭吗?”
小淇子一听,眼睛亮了,一下子来了精神,使劲儿地点头。
老杨越笑越夸张,有些手舞足蹈了:“吃妈妈做的饭牙就不疼了对不对,那你就跟你妈说爸爸做的饭太难吃了,让她来做饭好不好?”
小淇子使劲观察了下老杨的神情,心里确定他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于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又笑的眉眼弯弯,连连答应着:“好。”
小淇子的眼前瞬间充满了希望,花开遍地。
“记住一定要说爸爸做的饭太难吃了,你实在是咬不动。”老杨诡异地笑着嘱咐道。
小淇子点头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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