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霜降。
我向来对于这些月份节气怀着一种莫名的崇意与好感,虽然自己都不甚了解,但潜意识里总会觉得这与平日不大一样,像是深藏着一份仪式,令人不自觉向往其中诗意。
下午四点我上完最后一节课,博观路上人群一眼过去望不到尽头,好在左右两道行人泾渭分明,上下行路间一直维持着某种默契。
手机有消息推送,我瞥见上边的日期,显示今日霜降。
于是我侧头问好友,为什么霜降没有露霜啊?
好友看白痴一样看了我一眼,“就算是有降霜你也看不见啊,请问早上降霜的时候你人在哪?”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我回过头没有再说话。
临近黄昏的日光斜射,路边的细草泛出点点淡黄,隔着围栏的跑道上正在举行老年运动会,远远的都能看见他们脸上洋溢的兴奋。
这个时候的她在做什么?打扫卫生?还是在准备晚饭?
手机里备注为“我妈”的通话界面还暂停在十月六日,上面八个明晃晃的已拒接显得格外刺眼。
至今已隔十又七天,分明不过是半月之余,我却在惆怅里如度世纪。
国庆假后的第一个节气,放在以往我肯定要进行一番问候,但现在,两方僵持中,主动发消息都像是在认输。
回去的路上要途经樟树林,密密麻麻交叉绿色的枝叶盖住了大片光线,空出一地阴凉,细碎的光影透过间隙斑斑落地,明明暗暗的像极了我欲口难开的心事。
余风卷起落叶,出神间,好友猛地用手肘一怼,我看向她,一脸不解。
她目视前方脑袋却微微偏过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刻意往下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帅哥。”
我顺着视线寻去,错身时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高高瘦瘦的,穿着黑色的风衣,随着匆忙的步伐,最后没入于熙来攘往的人群。
好友一脸叹气,“终究还是错付了。”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她的话,是错付吗?我回首,这次是连背影都不知所寻。
我回忆起离家那天我满带怒气的摔门,那时候我留给母亲的背影又是什么样的?
愁思里母亲那张疲惫低沉的脸一直在我脑海挥之不去,在失落的人究竟是谁?
彼时两种错失感交织,我竟分不清此时到底是在为何怅惘。
转过身时,恰好要踏出樟树林,迎面走来的人都逆着光,被风吹开的发丝散出温适的金色,言笑里似能抵挡住这深秋的寒意,而我在这欢笑里格格不入。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撞进那片金色,所有的气戾被暴露在阳光下,挡无可挡,无处可遁。
我顶着日光,沉心又焦灼。
课时的商业街人数寥寥,为数不多的也是结伴在赶往教学楼,常日里围堵着排队的奶茶店只稀稀落落的站着三两人。
“一杯乌龙玛奇朵,加茶冻,少冰,七分甜。”我试图用奶茶来平缓心境。
片刻后奶茶的凉意传到掌心,杯壁上还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像是清晨的冷雾,在接触到手的温度时化作一沿扭曲的线,然后留不住般直直滑落。
“好像马上要重阳了。”我看向好友,有点纳闷,这不是刚霜降吗?怎么就重阳了?
我划开手机日历,原来重阳跟霜降只差着两日。
九九一重阳,印象中的重阳像是有什么习俗,但我想不起来。
余光瞥过好友的手机页面,是在跟人聊天,大概是接收到了我的目光,她猛地发问:“你不会还没跟你妈和好吧?”
我心下道还真是如此。
好友还在一旁絮絮叨叨,“这都十月快结束了吧?从国庆吵架后就一直还没和好?说不说有一个月了?”
一场究不起源头的争吵,在我单方面不配合的态度里愈演愈烈,最后一直延续到现在成为冷战,如今是谁也不愿低头。
我捏着吸管若有所思地戳着红棕色的茶冻,看着它在杏乳色的液体里沉沉浮浮,最后裂开。
要发条消息过去吗?
思绪间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接过,快递阿姨热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你的快递帮你放到宿舍楼下了,有空记得来拿哈。”
我稀稀糊糊的应下,脑海里开始快速思索,最近并没有网购,那么谁会在这个时候给我寄快递?
在宿舍门禁处拿上快递,我迫不及待撕开包装,里面包裹的是一件厚实的白色毛衣。
大概是运程太久,又恰好遇上前些日的阴雨天,毛衣似乎还带着潮气。
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哪来的快递了。
十月就要过去,随之一并的还有这即将到期的秋意。
我将毛衣搭上手腕,然后快速的拨过一个号码,所有的不快就到此为止吧。
霜降过后的每一天都可以期待露霜,我想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临近傍晚的风还带着温度,而落日余晖的路上总是爱意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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