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Percival打开门，Roxy就站在他门外。
她没洗掉自己脸上的妆，也没脱掉高跟鞋和连衣裙，她甚至还穿着Serena的披风。
“帮我脱掉这件衣服……穿着它我都要喘不上气了。”
Roxy撩起背后的金发，Percival的手指则握住了她身后的拉链。他将裙子的拉链沿着她的背部的曲线向下拉，一直拉到了最底端。
Roxy赶紧将裙子从身上剥了下来，她这才感到一直紧绷的精神放松了。她将脚上的高跟鞋也脱了下来甩到地上，自己则整个人瘫坐在了地板上。
Percival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件衬衫，他俯下身，轻轻地将衬衫披在她身上。
“这件衣服，还有这双鞋确实很漂亮……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穿着这件衣服就感觉仿佛被针扎一样……还有这双鞋，穿上去就好像脚踩着两把钢刀走路似的……”
Percival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出问题的不是这件衣服，而是她今晚在JEZEBELS的经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坐到了Roxy的旁边，他的手握住了她的。
“……你不问我吗？今天晚上，我在JEZEBELS都看到了些什么？”
Percival摇摇头，他看着Roxy的眼睛，她的眼神依然清澈透明，他不禁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原以为她看到潜藏在这个国家表象下的真面目后会产生强烈的动摇，然而Roxy却比他想象的要来得更加坚强。
“今天在JEZEBELS，大主教问我，他说让所有人都感到幸福的世界是不存在的。现在除了基列国之外的其他地方，不是受到核污染的危害就是在经历着残酷的战争，人类的衰退变得越来越迅速……他问我，如果我是他们，我能想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延续人类吗……”Roxy自嘲地笑了笑，“我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Roxy用手臂抱住自己的双腿，“自从你教我写字读书以后，我渐渐发现自己是基列国的受害者。可是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受害者，却也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如果连我自己都无法回答，我又怎能说服别人基列是个错误的存在呢？”Roxy低下头，好掩盖自己的表情，她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你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吗，Percival？”
“……我也不知道。”Percival斟酌了片刻，最后才轻轻回答。
“真奇怪，我一直以来都以为你知道这世界上所有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实际上，你和我一样，都是有界限的人类啊……”
“我不仅是个有界限的人类……我甚至可能还不如你，Roxy，”他搂住Roxy，好让她靠在他身上，“如果今天晚上，有个人让我看到与自己一直以来所相信的常识完全相悖的景象，还问我一个如此残酷的问题，说不定我早就崩溃了呢。”
“你只是在安慰我罢了……你可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人。”
“不，你不知道我哭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还因为去参加同学的生日派对时其他孩子不愿意跟我一起玩而哭过呢。我以前的老师总是对我说，‘不要老是哭哭啼啼的！你这样会让人以为你是个女孩子的！’”
“你长得这么高，还会有人以为你是个女孩子？”他明明在讲笑话，可脸上却完全是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Roxy看着这样的Percival不禁笑了起来。
“每个人都是有界限的，Roxy，我当然也不能例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使看上去无坚不摧的基列共和国也有自己的弱点，有自己无法立足的地方。让所有人都会幸福的世界确实不存在……但是这不代表大主教就一定是正确的。”
“每一个犯了罪的人都会为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相信我，我见过许多——当然他们也是如此。这个国家的根基过于脆弱，那些创造了这个扭曲的国家的人时刻都在害怕人民推翻他们，所以他们才不允许人们读书和思考，去寻求答案和知识……没有比愚昧的国民更容易统治的人了。还有这个荒唐残忍的仪式，它的作用和那堵挂满了尸体的墙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为了让人的意志屈服。”
“所以他们也是可以被打败的，是这样吗？”
“当然可以。”Percival点点头。
他的话仿佛为她的身体注入了反抗的力量，让她重新燃起希望，“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个‘有界限的Percival’。你曾经跟我说过，就算今天不明白，明天也不懂，可是将来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去寻找那个问题的答案——一直找到世界末日，人类灭亡为止，我也绝不会放弃。”
Roxy抬起头，将一个吻留在Percival的唇上。Percival发现这次她的吻不再像上次那样僵硬了，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她，他仔细地体会着她的吻，体会着这种沉浸在爱里的感觉。
“每次一发生什么事，我就跑到你这里来寻求慰藉……”Roxy对着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我太幼稚了，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似的。”
不，你错了，Roxy。
在这段感情中寻求慰藉和依靠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我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
Percival披在Roxy身上的衬衫随着她的动作褪到了地上。她和他接吻时不再显得那么羞涩，她的吻变得就好像冬日的阳光一般温暖柔和。她的手抚过他的发梢时，带起了一阵奇异的触感。Percival回应着她的吻，这回他的理智彻底被自己的情感打败了，他最后的一点拘束也被彻底释放，他输得一败涂地，只想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最后她的手指停留在Percival的嘴唇上，指尖轻轻划过。她看着他的眼睛，感到他的眼神里充满着她从未见过的热情。其实他根本就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酷，她心想，他明明比谁都要更加炙热灼烈——但是他总是在压抑着自己。她总有种感觉，Percival似乎绝不允许自己感受到快乐，否则他就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他就像是要……要将整个基列的悲剧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一样。
“你不用再这样了，Percival……”不用再一直压抑着自己了……不要再自责了……她不知道他为何深陷于这样的泥沼之中，她只知道自己想要安慰他，想要让他从中获得解脱。她抱住Percival，感受着他残留在自己的手臂上的呼吸。Percival握住她的手，在她的脉搏上留下了一个吻。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像上一次那样小心、胆怯。他的手臂紧紧地抱着Roxy的肩膀，仿佛生怕一不注意她就会化为氤氲从他手中飘走。他的另一只手则和她十指交握，在床单上留下了深深的皱褶。他的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冰冷尖锐，变得迷离起来，就好像脑中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似的。
这一次的感受跟上次相比多么不同啊，上一次Roxy从Percival身上感受到的是“爱”。而这一次，她感到的是比上次更深刻、更强烈，掺杂着更多人类欲望的感情。
这就是“有界限的Percival”，他在她眼里变得不那么高深莫测，变得更像个人类了——她也感到自己比从前更爱他了。
“Percival……”
“……那不是我真正的名字，”他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说道，他的手依然不愿意松开她的，“那只是个假象，是我的伪装……”
他凑近她的耳朵，将他真正的名字告诉给她。
“……我喜欢这个名字，”Roxy点点头，“仅次于Roxanne……不，和Roxanne一样喜欢。”
她用那个名字轻声呼唤着他，他闭起双眼，听着那些音节消失在空气当中。
他曾对她说过，一个人必须要有自己的名字才算一个完整的人。那么当她呼喊他真正的名字的时候，他是否会感到取回了自己失去的那部分，再次变回完整？
“我喜欢这种感觉……我们两人，一起守护一个共同的秘密。”
她知道，Percival一定是对她给予了莫大的信任才会把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诉给她，而她也一定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为什么你会有两个名字……在基列出现以前，你到底是什么人？”
“总有一天，我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别忘了，千万不要在外面的世界用这个名字称呼我，”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在这间房间之外的世界，我还是Percival。”
“……糟糕了，”Roxy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我可真够迷糊的……我本来是来让你帮我把裙子脱下来的，可是我忘了带替换的红色长裙了。”
Roxy披着Serena的蓝色披风走下车库台阶，打开Waterford家的大门，走进房子，悄悄地溜上楼梯。她原以为今天也会像之前一样不露出一点破绽，白天的她依然会像往常一样外出购物，晚上和Percival一起读书——然而今天，她想错了。
Serena Joy Waterford就坐在她的房间里，静静地等待着她回来。
她看到Roxy穿着她的披风，站在门口。然而她什么也没说，而是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Roxy面前，然后解开了她的披风。Serena的个子高出她许多，她接近Roxy时，Roxy甚至能感到自己眼前的阴影越来越浓重。
Roxy身上穿的黑色连衣裙和高跟鞋立刻暴露在Serena的眼前。
别说什么去寻找延续人类生命的答案了。
现在的我，只是面对一个跟自己相同的女人。
都显得多么得无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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