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过思想调整后的秋子被送到伊尹大学附属医院。江口派人打好招呼,对秋子不需要任何治疗,对外不该说的不要说。一直联系不上女儿的秋子母亲也被通知到了。
与此同时,京奈已经解除拘禁,被父亲接出数据研究中心。回程途中,父亲并未过多询问,似乎他已经知晓故事的来龙去脉。倒是京奈,好几次都想问问爷爷的事情。为什么从未听人说起过这位神秘的爷爷,甚至连张他的照片也没见过。
虽已获得人身自由,满腹心事的京奈很难放松下来。唯有见到一脸担忧与喜悦的母亲,他才暂时将人生困惑抛到一旁。
“回来就好。”母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只愿儿子平平安安。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爱吃的饭菜享用完毕,困扰京奈的迷思又涌上心头。他想想,还是开了口:“父亲,我想和你谈谈。”
坂田清涧教授也似乎有些许事情要与京奈讨论,两人抬脚钻进一边的书房。
“你想知道什么?”坂田教授先开口,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翻开笔记本,手握一支古董钢笔。
“关于爷爷的事情。”
“事实上,我除了知道他还活着之外,一无所知。”
“那他的工作呢?”
“不清楚,但似乎权限很高。我这些年事业一帆风顺想来有他的帮助。”
“有照片吗?”
“有一张我小时候的全家福,我找一找。”
京奈手捧照片,看着40年前的爷爷。自己和父亲都与他长得不是特别像,只是这个人自己一定见过,在哪儿呢?
“你这次能够回来,是爷爷向全典高层开口求情,否则不会这么简单。而有关全典的事情,本来应该在成人礼之后再讲给你。不过以你现在的经历,我想是时候提前告诉你一些东西了。”父亲平静地望着京奈,见他没什么反应,继续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一代很喜欢质疑权威,关于全典,其实它并不是绝对正确的。”坂田清涧的声音逐渐凝重起来,这还是京奈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直接地否定全典的正确性。他聚精会神,看向父亲的眼睛。
“但是,正确并不是通往幸福的关键!全典设计之初,是来自全世界最优秀的科学家们的共同智慧。他们达成共识:一味追求绝对真理反而是真理的阻碍。幸福也如此。因此全典的设计并不是以正确性为第一目标,而是以绝大多数人的幸福为前提。所以,那些不被全典认同的少数派,实际上是会给绝大多数人带来灾难的个体。格尔巴多、乔森那、林南,这些臭名昭著的反对者,在逃脱全典的制裁后给京都带来过数千人的死亡。我不希望你继续走入歧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听完父亲的表述后,京奈的心动摇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自由公社的那些人、那些全典的反对者——就是给无辜的人们带来灾难和不幸的恶魔,自己又成了什么呢?帮凶吗?可是组织的那些同伴,还有秋子,难道她也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不幸吗?
京奈的内心愈来愈动摇,他无法接受自己和秋子身上有这种不安的基因,尽管这种事情不一定发生——毕竟全典没有逮捕自己,而只是管制,原因还是自由公社的这次行动。但毫无疑问,自己和秋子身上都带有与全典相悖的元素。这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或者说——更像薛定谔的炸弹,它可能爆炸,也可能不爆炸。一切都说不准。
看到儿子眼中飘忽的思绪,坂田清涧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安慰他认真准备一个月后的高考,只是这一个月都不允许他再出门了。
从书房出来,京奈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自己得了爷爷的关照才重获自由,逃脱记忆改造以充当卧底为代价,这事父亲未必知道。秋子现在情况如何,真得被改造记忆放回家了吗?她对自己的记忆还有多少?京奈特别想去找她,但被家人看得死死的,也只能等返回学校再做打算。说不定秋子已经不记得他了,一想到心爱的女孩今后与自己可能如同两条平行线各奔东西,他止不住地握紧拳头。该死的自由公社!明明是自愿参加的,此刻京奈却开始后悔起来,一股憎恨的力量从他心底升起。
秋子从床上醒来,感觉头很痛。她使劲摇晃着脑袋,仿佛要将什么赶出去似的。床头米黄色的台灯开着,旁边放着两片阿司匹林和一杯水。秋子挣扎着坐起身,拿过药,就着水喝下去。冰冷的触感似乎令她想起什么,但又始终想不起来是什么。母亲走进来安慰她,告诉她自己在参观伊尹大学时突然昏迷了,在医院待了三天,医生确定没事才送回来。看着母亲那张忧虑的脸,秋子心中很是愧疚,也搞不清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高考在即,这些都无心考虑了。
翌日。像往常一样,秋子和京奈两个人同桌听幸美老师讲课。老师朗诵着大屏上的诗歌:“Thank the flame for its light, but do not forget the lamp holder standing in the shade with constancy of patience.感谢火焰的光明,但是别忘了执灯人,他正坚韧地站在黑暗之中。”
课本的第162页页脚,注释这首诗歌,出自很久以前印度一个诗人泰戈尔的《飞鸟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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