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幔

作者: 离晓晓 | 来源:发表于2016-03-31 13:06 被阅读60次
    窗幔

    春天是一个明媚的季节,莺歌燕舞,花团锦簇。在云城的街道上,人流如织,路边摊贩的叫卖声,饭馆跑堂的招呼声,朋友相见的寒暄声,孩子的啼哭声,将世界点缀得多姿多彩。沿着街道往前走,是一处高门大院,这里安静肃穆,门口的两个石狮子无声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走进去,院落一进又一进,各种穿红着绿的年轻丫头穿梭期间,也有恭敬有礼的小厮来往其中。在纷繁复杂的院落中,也有一处安静的角落。

    院子里种了一株海棠,现在正在花期,将整个院子映衬得春意盎然。下午的阳光正好,一个年轻的姑娘端坐在花树下专心地绣花。那姑娘长着鹅蛋脸,肌肤细腻,嘴角微微翘起,总是一副笑脸的样子,身上穿着嫩黄的衣裙,裙底下露出一双精致的绣花鞋。

    “您可是苏雯姑娘?”冷不丁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姑娘吓了一跳,抬起头,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出现在眼前。那妇人穿着蓝布衣服,袖口和斜襟上用深蓝色的布镶滚了,镶滚的边上还绣了花。那花样绣得精致而细腻,使得原本无华的蓝布衣裳也生动起来了。妇人脸上堆着笑,正等着姑娘回答。

    姑娘连忙站起来,说道:“这位妈妈,我就是苏雯。妈妈您是来找明霞姐姐的吗,不知有何贵干?”

    “姑娘,您坐,您坐!我娘家姓陈。”那位妇人忙不迭地给苏雯让座。“账房上的王先生说了,到这院里找最好看的姑娘,一准就是苏雯姑娘了。王先生说得还真不错!”

    “陈妈妈,明霞姐姐这会到夫人跟前去了,您要是有事,且在这儿坐坐,明霞姐姐一会就回来了。”苏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便对那妇人说。

    “苏雯姑娘,是这样的。”陈妈妈满脸笑容地说:“听说少爷的书房要做些窗幔,账房上的王先生叫我过来看看,需要多少布料、手工,我好早点准备。听说苏雯姑娘最近过来帮忙书房的事,不知可否带我过去看看?”

    听陈妈妈这么一说。苏雯放下手中的针线,理了理衣服,说道:“原来是王先生讲好了的,陈妈妈,你且跟我来!”

    陈妈妈连连称是,跟在苏雯的身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穿过回廊,来到了少爷新修的书房中。

    说是书房,其实也是一座小小的院落。少爷在书院里上了几年学,如今年纪略长。夫人想着男孩子需要同学之间往来,没有书房也不成体统,便将这一处院落重新翻修,以做书房之用。原先少爷房里就明霞,碧玉两个大丫头,管着少爷的衣食起居。现在多了一个书房,虽然有小厮跟着,洒扫摆设也需要有个人看着。夫人就将自己身边的苏雯调拨过来帮忙。苏雯虽然是个丫头,却是识文断字的,让她来管着书房,再合适不过了。

    小院子整体翻修已经结束了,窗幔还没挂上,阳光从院子洒到房间里,整个院子显得明媚而安静。苏雯的脸上也是一样明媚的笑。从院子开始翻修,苏雯就过来帮忙了。虽说翻修是泥瓦匠,木工师傅的活居多,苏雯向来不肯躲懒,每天都会来看,如果有什么师傅们想不到的地方,苏雯必然仔仔细细地记下,一一回禀给管事的人。现在就只剩下窗幔了,这可是苏雯最拿手的。本来苏雯还打算自己亲力亲为,后来夫人说这些天苏雯也辛苦,就叫账房先生另外请个人来做,让苏雯仔细看着点。

    “陈妈妈,你以前也做过窗幔吗?”苏雯问陈妈妈。

    “做过,做过。”陈妈妈忙上前一步,在苏雯身边说,“李御史家中的窗幔就是我做的。年前,李御史的大公子大婚,把李府所有的窗幔儿都换了。大婚那天,所有的来宾都夸窗幔儿漂亮!”

    苏雯沉默不语,她听说过李御史的大公子婚事办得极为隆重,至于窗幔儿还真没听说。来宾们看新娘子都来不及了,哪有人会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幔上的。不过没出错应该是真的。

    “陈妈妈,你看看,就这几间房子,这几个窗户都要挂上窗幔。您带尺子了吗?要不要量量尺寸?”

    “苏雯姑娘,真是行家呀!”陈妈妈掏出一把软尺,笑吟吟地说:“长得这么好看,心思又这么细腻,听说花是绣得极好,夫人从哪里寻来这么得力的助手?”

    两个人就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各个房间仔细看了一遍。末了,陈妈妈又问:“苏雯姑娘,这儿挂窗幔的杆子可都做好了?”

    “陈妈妈,这杆子原先就有,这两天木匠师傅还在,要么叫他再过来看看?”苏雯温和地笑着。

    “如此就有劳苏雯姑娘了。”

    出了书房,陈妈妈就走了。

    苏雯才回到院子,见明霞站在门口,苏雯满脸笑容地说:“明霞姐姐,您回来了?”

    “嗯,夫人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少爷了,叫我过去问问最近少爷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你刚从外面回来吗?”

    “哦,刚刚有个陈妈妈过来看书房的窗幔儿,我带她过去看看。”

    “陈妈妈,你以前认识?”

    “不认识,听说是账房上的王先生让来的。”

    “哦,这样啊!”明霞的这句话,尾音拖得有点长,她又认真地看了苏雯几眼。苏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脸上还是笑的,笑容却有些讪讪的。

    正巧小丫头青叶走过来,明霞便把她叫住:“青叶,你去把张妈妈叫来一趟,就说我有些活烦请她来一下。”

    青叶应了一声就去了。

    明霞又对苏雯说:“苏雯,待会张妈妈来了,你且看看书房里还有哪些绣品需要做的,就叫张妈妈一块做了吧!”

    明霞见苏雯沉默不语,就说:“苏雯,你来这屋里好些时日了,整日忙着书房的事,怪累的。也怪我,没把这屋里的事和你说清楚。来,等张妈妈来还有一会,我且把这绣花的事儿和你说说。”

    少爷是金枝玉叶般金贵的身子,身上的穿戴自然不能由外面的老妈婆子来做,因此屋里的这几个姑娘手工全都费在少爷身上了。这样一来,窗幔儿,桌幔儿,床幔儿,再加上一些日用的绣花这几个姑娘就做不过来了。也是夫人体恤下情,特意请了张妈妈来做这些活。张妈妈在街上开了一家绣坊,往少爷屋里送的都是一等一的精工细活。更难得的是张妈妈有个侄儿在府里做事,如果窗幔儿的木杆儿坏了,叫张妈妈的侄儿一声,也不用大张旗鼓地去麻烦账房。这些年,张妈妈在少爷屋里的活做了不少,大家也都很满意。

    苏雯听了,脸上露出一片羞赧之色。半晌,才说:“明霞姐姐,我并不知道这些事,下午拿陈妈妈来找我时,只说是账房王先生让她来准备窗幔的,看来是我鲁莽了,该等姐姐回来就是了。听姐姐如此说,还是张妈妈来接这些活比较好,兴许王先生也并没有定下主意,要不,我去问问陈妈妈。”

    “明霞姑娘,您找我可有事?”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清瘦的妇人走了过来。

    “张妈妈,你来了。这是苏雯姑娘,夫人特意指了她来照料少爷的书房。张妈妈还没有见过吧!”明霞向张妈妈介绍了苏雯。

    张妈妈向苏雯福了一福,嘴里说道:“早听说夫人房里的苏雯姑娘聪明能干,你到这里来,明霞姑娘可算是可以放心歇一歇了。夫人真是体恤下情,少爷可真有福气哦!”一面说,一面笑。

    明霞忙着让张妈妈进屋,把需要做的绣活儿一一说清了。张妈妈也收起了刚才笑嘻嘻的样子,将各色活计一一记下了。待明霞说完了,张妈妈又一件件仔细说了一遍,各种要求说得一丝不差。苏雯跟在后头,忍不住感叹道:“张妈妈,真是好记性呀!”

    “苏雯姑娘,你是不知道,明霞姑娘看着好相与,事情做岔了,可是没有好脸色!我可是卯足了劲记这些,这屋子里的活,除了我自己,就是我那里最伶俐的姑娘,我也不放心。”说着,张妈妈又笑起来。

    明霞也笑了起来,“张妈妈,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听说书房里有几根窗幔杆儿还要换,我让我侄儿明天过来一趟吧!”张妈妈对明霞说。

    明霞转过脸来看了看苏雯,苏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明霞便说:“张妈妈,这事儿,也不着急。待哪天苏雯有空了,让苏雯再派人找你去。”

    “是,是。不着急,窗幔儿都还没做呢!看我这急性子!那我就先走了。”张妈妈连忙接着说。

    “张妈妈,先喝口热茶再走吧!”明霞挽留道。

    “明霞姑娘,你且忙你自己的吧!不用和我客气。”张妈妈一边说,一边走了。

    一连几日,苏雯都是闷闷的。那陈妈妈自那日来看了房子后,就再也没有来找过苏雯。张妈妈到是连着几日都有活计出入府内。虽然张妈妈没再提窗幔的事,苏雯的脸上也没有笑意。

    这日,天阴阴的,云虽然不浓厚,可是完全把阳光挡住了。抬头看去,甚至看不清云在哪里,可是阳光的踪迹也无处寻觅。院子里一株海棠花开得正好,明霞在院子里看海棠,苏雯坐在回廊里发呆。

    “苏雯姑娘,您忙什么呢?”陈妈妈的声音传来,苏雯反射性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海棠花正好挡住了明霞的身影,陈妈妈便径直走向苏雯:“苏雯姑娘,又是你一个人在呀!看来这屋子里算是苏雯姑娘您对少爷最上心。”

    苏雯一听这话,便沉下脸来:“陈妈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院子里的人哪个不尽心尽力地伺候少爷!”

    “这是哪里来的婆子!谁放进来的?”明霞从海棠后面转出身影来,言辞严厉。

    陈妈妈吓了一跳,抬眼看去,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站在跟前,虽然是棉布衣裳,不过那棉布纹理细腻,绣的花是栩栩如生,马上满脸堆笑地说:“一定是明霞姑娘吧!上次我来的时候,明霞姑娘您正好忙去了,我竟不得机会向姑娘请安。幸好苏雯姑娘热心,让我再找机会来向姑娘请安。”

    这样,明霞也不好再板着脸了,冷冷地说:“既是苏雯热心,你且找她说话去。”嘴上这样说,脚步却没有动。

    苏雯见明霞这样,也不好让陈妈妈进屋,就说:“陈妈妈,你今日可是有事而来?”

    “也没什么大事,就过来看看苏雯姑娘在做什么,顺便问问少爷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花儿?”

    “陈妈妈,用什么料子,选什么颜色,做什么花儿,应该账房先生那里都有规划的,我们也不敢随便说,怕是给那边添乱了。”苏雯接过话,“还有,这几日,木匠师傅都回去了,陈妈妈,你看,那些窗幔杆儿,你能不能找人给换换?”

    陈妈妈犹疑地看着苏雯,又去看明霞。明霞早就别过脸去看海棠花了。陈妈妈是开绣坊的,绣坊里尽是些女工,如果多绣个一幅半幅画儿,绝对不是什么问题,可是要找人换窗幔杆儿,倒是个棘手活。

    陈妈妈看着苏雯,苏雯不像是在说笑,那日陪她看房子时的快乐好像从她身上消失了。“苏雯姑娘,还有这事呀!你看,我的绣坊也做了好些窗幔儿了,也不见得哪个东家有这样的要求。”陈妈妈说得诚恳,神色中好像有一些为难。

    “陈妈妈,这也不是我们为难你,主要是活都赶上了。本来那木匠师傅是要做完再走的,这不家中出了点急事,我们也不好强留人家呀!”苏雯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死。

    “就是就是,府中是出了名的行善之家,最是会为他人着想了。”陈妈妈又换上了笑容,“苏雯姑娘,你也别着急,我会去想办法的。”

    陈妈妈的背影从院子里消失了,苏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陈妈妈兴冲冲地来,回去的时候身影却是有些落寞的。

    明霞有事出去了。苏雯拿着一件绣品,却不见针扎下去。碧玉走来,见她傻傻的,就问她怎么了。

    苏雯便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告诉她,最后说道:“碧玉,我觉得自己不对。刚开始兴冲冲地帮陈妈妈,后来觉得明霞姐姐有理,就找了个由头刁难陈妈妈,是不是不应该?”

    “这哪有什么不应该呀!这个陈妈妈呀,就欺负你老实。你想呀,我们这里的活由张妈妈做,谁不知道呀!她硬生生要插一脚,分明没安什么好心。”

    “那账房的王先生为什么会同意呢?”

    “王先生当然同意了。陈妈妈出的价格低,就做一次窗幔就拿钱走人了,烫坏了要补呀!落了几针要补呀,她一律不管。不像张妈妈,一直在我们这里做,叫她加个桌幔,打个络子,都没问题。”

    “我看陈妈妈刚才的样子也很是于心不忍。要么以后陈妈妈做的活如果有什么问题就我自己来做好了。”

    “你个傻丫头,夫人体恤下情,把这些活计交付给绣坊来做,你非要揽回来。你开了这个先例,你不怕那些小丫头用唾沫星子淹死你呀!”

    “那我该怎么办呢?”

    “这又不关你的事!”碧玉笑着拍了一下苏雯的肩膀,“让那些主事的人去考虑吧!走,我们看看花去!”碧玉把苏雯从凳子上来起来。苏雯只好随着碧玉一起去看花。

    转眼到了发月例钱的时候,本来都是明霞一起领了回来。这日,明霞对苏雯说夫人让苏雯自己过去一趟。

    苏雯到夫人那里时,发现账房里的王先生还在那里。

    “王先生,这就是苏雯,你有何事要问她?”夫人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

    “苏雯,我想问问你,你何时管起木匠的活了?”

    苏雯满脸通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夫人便问王先生何意。

    王先生说:“少爷书房翻修,想重新做一套窗幔。本来我了解过了,有个陈妈妈,活做得好,价格也公道。陈妈妈第一次去,苏雯姑娘还很热情,几日不去,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知道这苏雯姑娘怎么想的,还给陈妈妈安排了木匠的活,我今天有所不解,才特意向姑娘当面请教,还请姑娘指教。”

    苏雯的眼泪扑簌簌地下来了。

    苏雯在夫人身边呆了好多年,夫人深知苏雯的为人。

    “苏雯,你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夫人问苏雯。

    苏雯为了这件事已经愁肠百结好些天了。这会却说不出话来,明霞姐姐固然没错,难道账房先生就有错了。苏雯心中本来没有主意,偏偏又对那陈妈妈前后不一。现在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这么办。

    看苏雯那满面泪痕的样子,夫人的神色就有些犹豫起来。

    苏雯紧呡着嘴唇,只是掉泪。

    夫人的眼色就冷了起来。

    “真是人大心大,才去了几日,心思就不一样了。我真是看错你了。”夫人冷冷的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苏雯的嘴张了张,人就晕了过去。

    苏雯醒来时,明霞正坐在床边喂她水喝。苏雯马上坐起来。明霞按住她,说:“你且躺着,起来做什么!”

    苏雯的眼圈就红了。

    “多大点事,值得你这样劳心劳神!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当初就不该给你讲那些话!”明霞一边埋怨着,一边用一个小汤勺搅着碗里的糖水,“来,张口,喝水!”

    碧玉也在边上帮腔:“我不是和你说过了,我们负责看花就好了,让明霞姐姐操心去吧!”

    苏雯想问问事情最后怎么样了,碧玉不让她问。碧玉说:“苏雯姐姐,你别管了,以后也别管了,再有这样的事,你尽管扔给明霞姐姐。放心,现在她知道你的心意了,你就相信她吧!”

    苏雯喝着糖水,依旧是一副懊恼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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