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车由轴
南国的雨弥漫着一股忧伤的味道，山坡的斜地上牛羊低头吃草，牧羊人吹起悠扬的曲调。我在内蒙古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策马扬鞭。利用暑假的时间背个土包，一个人流浪。火车途经巴蜀丽江，小镇古城，铁轨呼啸飞驰，一种接近生命本质或是诗人方式思考的姿态探索大自然万物简史的意义。明媚的月光下，羊奶马头琴以及藏人的热情淳朴让我这个异乡的游子，内心颤抖，惶恐、温暖感动。湛蓝的天空下，虔诚的教徒以死亡的方式，在深沉的芦苇中自我救赎与放逐，让我想到远赴万里荒寒的打工人们，背井离乡，四海为家。
风吹过来、商队的战马乌鸦长啸悲鸣，悲凉之音绕梁不绝。马儿思乡，游子乡愁，也许都是彼此陌路的过客，那达达的马蹄声是个美丽的错误。内蒙古的天空，外蒙上空白云汹汹，政治斗争诡异凶常。而我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隐士，虽然衣食无忧，却也时常风餐露宿，为方向问题恍惚不决思绪飘扬，常迷失在时空之中有错觉，具备了一颗哲学家的脑袋，思想汹涌尖刻。小的时候，冬天寒冷，母亲怀抱着幼时的我彼此取暖睡觉。那时家中湿棉袄未干，潮湿阴闷，于是母亲把家中所有衣物，衣裳裤子山堆似的盖在身上。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虽然愚笨，却也无异于流浪的诗人、江湖的游侠们，一张报纸或是就在天马行空的树上，天为被地为床饮露喝霜，逃避宿敌安稳睡觉得一种安全感。母亲那种雀母护崽方式的倔强，常让现在长大后的我，四处漂来漂去，无所依靠，感动异常。这就类比大把的人和你相处玩手机，那是因为他们普遍没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只有母亲的怀抱来得真实可靠，当乌云退去。
进入城后，我当初义无反顾的离开，随火车南迁。母亲无力观望，无语叹息。鸟儿的翅膀已经长硬，需要飞翔。离开了家人的庇护，或者说母亲已经老了，不能再保护幼崽。小鸟儿只是迷失在自由的欣喜雀跃中，在广阔的天空驰骋风云。
传来消息，母亲要动手术了，游子此时在城里已经感到厌倦，为生计，城里人白天工作，他也工作。晚上休息，他还是工作。他在工业城市生活中机器人般忙碌不息，生活颠倒，白昼黑夜。辞工之后，从人群动物凶猛般的厂中生活解脱，流水线中那些麻木空洞悲哀的人们，拿着最低工资为资本家牟取暴利。吃得比猪差，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累，睡得比狗晚。游子觉得他们一批批远离家乡老婆孩子父母，像货物一样被千里马东风车载到各个工业小镇。游子有模有样当起了自由撰稿人，写些文章赚稿费生活。学术论文，古代研究、小说续写，给别人当枪手。在杂志开专栏写旅游、美食、文化随笔。家里要钱说母亲要动手术，游子四处借钱，加上一些老本五千打了回家去。游子的生活看上去很美，实际十分窘迫，一支笔改变不了世界，实现不了她改革振兴富民的小小梦想。游子是一个女孩，某杂志记者，长发披肩，善良大方，可爱貌美。女记者像个卧底一样进了南方工业小镇，她是这样的与众不同气质非凡，自然也是花团锦簇爱慕她的人围得团团转。
一个破落的小镇，门前空地，月光如霜。有人打铁为生，有哲学家借宿，他们在炉火旁沉默对峙。打铁人一生打铁，不以为然，旁若无人。哲学家滔滔不绝说是佛渡有缘人，希望打铁者与他一起行走，远游顿悟。窗外寒风北吹，货车惊飞过潮热的地面，黑暗空旷的天空，电线杆凄然兀立，深巷有犬吠。
古老的陈旧城墙，灯光散漫，项羽独自兀立在荒野秃地，刀光一片黄色搅拌机般的杀戮，旗帜猎猎作响。当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替的妙弋，美人绝世舞剑、倾国倾城。鲜红鲜红的乌血流进湿漉漉的草丛。百万大军中的韩信，眯起了双眼，似有不忍。英雄迟暮，不胜悲凉。英雄无泪，击败高富帅天下第一人的项羽，对于逆袭的菜鸟韩信自然是兴奋异常的。偏地的吊毛刘邦也戚然唱起了大风歌。他知道无论是他刘邦还是韩信在爱情方面都输给了霸王别姬。赢了天下，却输了她，项虞的爱情将在传奇中永世传颂。韩信凄然看到了，项羽把虞姬的头颅拴在腰间，继续战斗直到他倒下。刘邦看到了韩信小人得志般的自信哈哈大笑，韩信看到了刘邦复杂的惆怅，那是他们相同的没有坦示出来的恐惧。
大雨如注，混浊暴烈的黄河，南国漫长的寒冷与张狂的烈酒。项羽在纷纷扬扬的灰尘中，冷月挥刀，乌江自刎。
风云变色，江东炊烟袅袅升起。
村庄虽然封闭，却也是天然的世外桃源，阡陌交通不便，也是鸟语花香，花红柳绿。在项羽残留的记忆里，故土的梧桐树马头琴，二胡，红高粱柴刀小妍粗麻布破褂子的江东父老都是那样的可亲、善良。
要不要……过江东卷土重来？
项羽也是农民的儿子，江东的英雄。一箪食一瓢饮，农民结绳记事，在乌篷船中捕鱼，或是在祖先祠堂里唠嗑着趣闻旧事、天文地理。旷野奔袭，大地流光，他的雄师铁骑恰如没入荒山中的一抹印记，一去不返。悲风萧萧易水寒、楚项羽毅然决然斩下那颗炽热的贵族头颅，尸体被汉兵汹涌分尸。
疾风如雨，劲草如矢。
村边的虞姬墓早已破落、羽冢也是不知所终。落日中的农舍，蛙声此起彼伏的喧嚣中，凤凰鸟在为谁传颂，叙说那遥远的模糊往事。汉兵长眠，项羽铁骑焚烧，遗留下的楚河汉界在棋盘上纵横厮杀。风云变幻，历史更替，一代代的君主在中原黄土建立起那万世基业。废墟上的王朝下，是绵绵的荒骨，改朝换代，规划宫殿，在风水宝地定都，山清水秀环绕。划虚线墨迹、木匠丈量尸、枯木逢春，一抹彩色油迹中，旧时飞燕落谁家？
村庄夜里亮起一盏电灯，灯光如豆，昏黄的朦胧月光。渔民在河里电鱼、一电一个准。老人小孩婀娜多姿，水墨丹青的明月，情人共剪西窗下的灵犀更是增添了一分诗情画意。七八个星期外，两三点雨山前。相比于内蒙古的奶酪奶皮美酒蒙古刀等豪迈的具体修辞，村中杜鹃花开竹竿上插野花太阳如一盏红灯笼的故乡更加能来得令人追思游子对月思乡的饮泣。
夏日暖阳，村中景象四处变幻，火烧云刀子的天空。绿树环绕，番茄，青椒，油菜花，麦子，稻谷，地瓜，香蕉小饼，芝麻酱像绚丽多姿五彩斑斓的琥珀。野菊，一池汪洋湖水，成群的归雁。真美啊。父亲在昏黄晚霞中背我在田埂中回家，父亲是登天的台阶，是拉车的牛，一切农民具备的坚毅勤奋隐忍积极肯干在父亲身上体玩的淋漓尽致。蛙声一片中，飞萤蚊虫乱飞，一大一小温暖的背影消逝在舍间小屋拐角处。井上游子归来，背井离乡，重归故里，父亲已经苍老，不再强壮。我在井中看到了卡卡西对孙悟空笑。父子相拥，平淡对视的眼睛如古井，沉默不起波澜，又如风中的火焰，迎风稻草在麦田中燃烧。
面朝黄土背朝天，勤做细耕苦种田。
日盼夜思天相助，丰田盈满谷仓间。
农民个个喜如仙，王安石却是为革命付出了代价。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清·徐珂 《清稗类钞·战事类》说，环村居者皆猎户。猎户在某一个社会特定的角色扮演着隐凡而普通的世外桃源象征。《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猎户代表了过去统治者理想阶级无所不能的人物。但另一方面政府的禁鸟枪大炮火药，让猎户成为了时代格格不入中多余的人。父亲也曾是个猎户，现在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父亲只能落寞着怀念那森林之中热血驰骋的过往。
我如一个异乡的游子般仿佛看到父亲抱着吉他在村庄空地的石凳上欢乐弹唱，此刻这种异乡的温暖，祖父甘愿落泪。太阳照在河床上，家里传来姐夫离世的消息，已是让姐姐失声呜咽一片……在外面打工多年不曾回家的游子，接到电话后，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雪花随风飘，如果我们未曾生在人间，飞吧。天际的歌谣，轻轻颂起：
庄 庄
临堤 傍岗
青瓦屋 白粉墙
桑麻映日 榆柳成行
山鸡鸣竹坞 野犬吠村坊
淡荡烟笼草舍 轻盈雾罩田桑
家有余粮鸡犬饱 户无徭役子孙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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