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学《长物志》第21天

共学《长物志》第21天2022年5月28日

卷二 《花木》

【题解】

此篇是园林花木设置的绪言，“皆入图画”是种植的总原则。或近观，或远望，或成林，或独秀,皆为入画。文震亨好像在将整个园林当作一幅山水画在描摹，不同时节，不同花木，有主体,有点缀。具有实用意味的豆棚、菜圃和人为加工的石墩、木柱则不在风雅之列。

文震亨对花木的布局中，能看出他对花木属性之熟悉。他对花木也分出了等级，有主次，有高低，梅兰竹菊居首，不可或缺;而豆棚、菜圃则要远离有风雅意味的花木，显示出远实用、求风雅的心态。

清代张潮《幽梦影》曰:“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春海棠令人艳,牡丹令人豪,蕉竹令人韵,秋海棠令人媚,松令人逸，桐令人清，柳令人感。”作为园林中最具生命灵性的要素，花木不仅赏心悦目，其色彩、风韵在文人笔下也具有隐喻意义，是解读文人心态的符码。或悠闲，或苦闷，或超脱，或执着，都投射于花木之上，也凝聚着生活的洞见与智慧。明屠隆《清言》曰:“草色花香,游人赏其有趣。桃开梅谢，达士悟其无常。”明高濂《遵生八笺》曰:“花之遭遇一春，是非人之所生一世同邪?”唐朝戴叔伦《南轩》诗曰:“更爱闲花木，欣欣得向阳。”花木之“闲”正是诗人心境之悠闲。宋代曹彦约作《课花木》诗表达的也是“官居未胜闲居乐，乞得三年野兴来”的闲居乐趣。而柳宗元种植花木则是排遣愁闷,寻求心灵慰藉,《种木槲花》曰:“上苑年年占物华,飘零今日在天涯。只应长作龙城守，剩种庭前木槲花。”人被贬谪，花被遗弃,木槲花绽放的正是柳宗元天涯飘零的悲情。

【原文】

弄花一岁,看花十日。故帏箔映蔽①,铃索护持②,非徒富贵容也。第繁花杂木，宜以亩计。乃若庭除槛畔③，必以虬枝古干,异种奇名,枝叶扶疏④,位置疏密。或水边石际横偃斜披⑤;或一望成林;或孤枝独秀。草木不可繁杂，随处植之,取其四时不断,皆入图画。又如桃、李不可植于庭除，似宜远望;红梅、绛桃,俱借以点缀林中,不宜多植。梅生山中,有苔藓者,移置药栏⑥,最古。杏花差不耐久,开时多值风雨,仅可作片时玩。蜡梅冬月最不可少。他如豆棚、菜圃,山家风味,固自不恶,然必辟隙地数顷,别为一区;若于庭除种植,便非韵事⑦。更有石磉木柱⑧,架缚精整者,愈入恶道⑨。至于艺兰栽菊,古各有方。时取以课园丁,考职事，亦幽人之务也。志《花木第二》

【注释】

①帏:帐幕。箔(bó):帘子。

②铃索:系铃的绳索。此处指在花木上系以金铃,用来惊吓鸟雀。

③槛畔:栏槛旁边。

④扶疏:枝叶繁茂纷披。

⑤横偃(yǎn);横而下卧。偃,仰卧。斜披:斜而下披。

⑥药栏:芍药之栏,泛指花栏。

⑦韵事:风雅之事。

⑧石磉(sǎng):柱子下面的石墩。磉,柱下石墩。

⑨恶道:不正之道。

⑩考职事:考核技艺。

【译文】

养花一载，赏花十日。所以用帷幕、帘子来遮蔽，系金铃来养护，不只是为了花开时富贵的容貌。种植繁花杂木，应该以亩来计算。至于庭前阶下，栏槛旁边，应当是弯曲的枝叶、古老的树干,品种奇异,枝叶繁茂，疏密有致。或者在水边石下,横卧斜披;或者一望成林;或者一枝独秀。草木不能太繁杂，可以随处种植，使其四季不断,都可以进入图画。比如桃、李不能植于庭前阶下，只宜远观;红梅、绛桃，都是用来点缀树林的，不宜种植太多。梅花生于山中，将其中长有苔藓的移植到花栏，最为古雅。杏花花期不长久，开花时节,风雨正多，仅可作短时间的观赏。蜡梅在冬季最不能缺少。其他的如豆棚、菜圃，具有山野风味，也很不错，但是一定要专辟数顷空地来种植，使其自成一区;如果在庭院里种植，就有失风雅了。还有石墩、木柱,精心搭架绑缚的，更加恶俗了。至于种植兰草、菊花，古时候都有方法。现今用来教授园丁，考核技艺，是幽居之士首要的事情了。 记《花木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