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恭谨地叩拜下去:“回陛下的话,正是。”
元帝饶有兴趣:“既然如此,那你是谁?抬起头来。”
她微微扬起头,迎上元帝好奇的目光,精致的妆容与她原本绝色的容颜相映衬,一双杏眸里瑶光闪烁,仿佛万千星辰坠落,光华皆拢入她清亮的双眼里。
她不急不徐道:“回陛下,妾长信宫王美人。”
在她抬起头的那刻,元帝便看呆住了,此时听她说话,心底更是酥软。
张玉全见元帝一动不动,小声提醒着:“陛下,王美人已经回话了。”
元帝这才回过神来,眼中仍有些恍惚:“王美人……朕记得似乎……”
我的余光瞥见薛昭仪一脸惊疑,颊上的嫣红渐渐销匿,双手暗暗握紧,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皇后的声音适时响起:“回陛下,臣妾记得,三年前是薛昭仪为新进宫妃嫔安排画师画像的,陛下不妨问问薛妹妹。”
元帝轻轻颔首,对薛璟宜道:“薛昭仪,你可知道当年有位王美人?”
薛昭仪很快恢复镇定,声音有些隐隐发颤:“回陛下,当年是妾安排画师不假,但妾也只知道妃嫔名单而已,不曾见过真人。”
傅昭仪在旁侧嫣然一笑,饶有深意:“姐姐你自然不曾见过真人,现在只消让陛下见见王美人的画像,看是否相符,不就可知眼前人的真假了么?”
薛昭仪正要回话,元帝已赞许地朝傅安茜点点头:“好主意,来人,把王美人的画像取来。”
“诺。”
张玉全领命下去,不一会儿就将画像拿了上来。元帝对着一看,勃然大怒:“你不是王美人,还不跪下认罪!”
此言一出,吓得殿中之人乌压压跪了一地。
皇后先是道了一句“陛下息怒”,旋即看着她,语气中已经含了薄薄怒意:“还不快从实招来!你究竟是谁?”
她低低垂首,流苏在额前轻微晃荡,语气不卑不亢:“回陛下、殿下,妾的确是王美人,陛下手中物件也的确是妾的画像。三年前,画师毛延寿为妾执笔,他说若妾不给他金银便将妾丑化,永远不能见天颜。妾家境贫寒,也不愿同流合污,只能对毛氏所言听之任之,还请陛下恕罪。”
众人听了大骇不止,元帝更是惊愕:“果真?你真的是王美人?”说着又低头看了看画像,一脸疑惑与茫然。
皇后在一旁劝解:“陛下,既然她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王美人,那必然有女官服侍。”随即旋身对芝薇道:“宋尚侍,你可知王嫱小主的女官是何人?”
芝薇恭谨道:“回殿下,是掌灯崔氏,她今天也在殿中服侍。”
我悄悄与芝薇交眼神,应声而出,跪在殿中央一字一顿:“奴婢掌灯崔氏拜见陛下,殿下,拜见各位夫人。”
元帝的眼风带着帝王的威严落在我身上:“崔掌灯,朕知道,你就是当初救护永宁公主的人。”
我愈发恭谨,不敢怠慢:“回陛下,正是奴婢,承蒙陛下不忘。”
元帝的语气渐渐缓和:“既知朕恩,那接下来的话可要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朕定饶不了你。
“诺。”
元帝平和了声色:“你身后那人可是你家王美人?”
我以额贴地,音色平稳:“回陛下,正是奴婢的主子王美人,奴婢为长信宫掌灯,已服侍美人三年。”
薛昭仪娇柔地轻嗤一声“崔掌灯,就凭你一面之辞,如何能让人信服?”
我不惧威势,回道:“若薛夫人不信,大可去长信宫一问。美人的贴身侍女沈兰馥,冠沐侍女李宝珠皆可作证。”
薛昭仪扬眉一笑:“本宫怎知你们是否串通一气蒙蔽圣上,犯下欺君之罪?”
冯昭仪撇撇嘴:“薛姐姐急什么?现在局势未定,姐姐怎知是她们沆瀣一气,犯了欺君之罪,而不是毛画师和……旁人呢?”
傅昭仪低头轻轻抚摸着圆润的小腹,似不经意道:“冯姐姐说得是,现在这旁人呀,可是做贼心虚了。”
“你!”薛昭仪很快反应过来,满脸不屑道:“别以为你怀着皇嗣就能跟本宫蹬鼻子上脸了。本宫怀着永宁时,你连个美人都不是。”
傅昭仪不急不徐抬起头,轻轻一笑道:“就算那时不是美人,现在不也和姐姐你平起平坐了么?可见岁月匆匆不饶人哪。”
冯昭仪恍然掩口:“薛姐姐何须这般气急败坏,莫非是妹妹我不幸言中了什么?难怪呢,一个画师哪有那么大胆子,敢恣意丑化妃嫔容貌。薛姐姐你说呢?”
“够了!”元帝震掌一拍,龙颜大怒:“单于在此,你们还嫌不够丢朕的脸!”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唬得不轻,殿中一时鸦雀无声。
单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爽朗一笑:“多妻多烦恼,看来陛下有一桩很麻烦的家事要处理啊。”
皇后闻言,忙跪下请罪:“是臣妾管教后宫不善,让单于见笑,让陛下烦忧,请陛下降罪。”
元帝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他亲手扶起皇后:“皇后请起,这不干皇后的事。”
皇后依着元帝的手起身:“多谢陛下垂怜。”
单于饱含深意地笑了笑:“今日是陛下为本汗选阏氏的日子,不如由本汗先选一人为阏氏,陛下再处理家事。”
说罢,他离席从芝薇手中拿起玉如意,朝她缓缓走来。
“慢着!”
元帝浑厚的声音刺破了大殿的宁静。单于疑惑地回头:“怎么,陛下觉得有何不妥?”
元帝忽而笑开:“既然是要嫁给单于的女子,那必定得身份清白。朕的确不能听信旁人一面之辞就确定王氏身份,还请单于给朕一旬时间,朕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单于渐渐变了脸色,皇后也不禁道:“陛下,这似乎……”
元帝却恍若未闻:“来人,把这五名宫女暂押掖庭局。立刻逮捕毛延寿,朕要亲自审问!”
我的眉头聚拢之后倏然松开,笑意也渐渐蔓延。
只听“哐啷”一声,薛昭仪的酒杯霎时落地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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