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与脚

原作：《頭と足》 原作者：平林初之輔 译编：浪的虛鳴

一

随着轮船驶近港口，比起方才在船上发生的悲剧，如今支配着身为新闻记者的里村的内心的，是如何及早地向总社报道这次事件的职业意识。

里村已经准备好要发送给报社的电文原稿。然而在同一艘船上，还有与自家报社一直处于竞争地位的A报纸的记者田中和自己紧紧地坐在一起，田中果然已写好了电文原稿，才会露出一副若无其事表情和自己一直聊着天。他那模样怎么看也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在港口那只有一间邮局，因此估计那里也只有一台发报机。换句话说，谁先到达邮局，谁就能独自占用发报机数分钟或数小时。邮局距离码头不到十町【注：一町约109米】。如此看来，体力占优的田中必定率先到达。

里村开始坐立不安，码头已近在眼前了。他巴不得已站起来欲动身了。尤其是那个对自身体力相当信赖、显得悠然自得的田中就在自己身旁，那更是受不了。于是他摇摇晃晃地从甲板上的长凳上站起来，走下来到了船舱。

田中则完全放下心来。他重新把鞋带绑好，检查了腰带有没有缚紧，再把帽子整理好深深地戴至眉间，像是要以防万一似的，做足了一旦靠岸就能马上冲出轮船的所有准备。三四分钟之后，里村在船舱里显得有点无法容身，然后他依然面带愁容地又上来到了甲板。随着竞争渐渐迫在眉睫，二人已是神经紧张得一言不发。

二

轮船终于抵达了码头。无论是船夫把船拉靠向岩壁边上的那一会儿，还是用厚木板从甲板往码头搭起渡桥的那一阵子，这二人始终心神难安。

很快，乘客便开始下船了。田中是第一个下的船，他如韦陀一般冲了出去。里村则紧跟其后。

当时田中气喘吁吁地跑到邮局的时候，不凑巧的是，一名像在市镇上打工的人正往电报收发处那递上十余枚的电报纸。那个人看上去像发生了什么不幸事情似的，连续不断地在电报纸上打着相同的电报文。

田中嘴里念着“还没好吗还没好吗”地催促着，十分迫不及待。

「亲戚突然间遇上了不幸呀。」上述的工人不好意思地向田中道歉。

里村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过来。

二人呆等了将近四十分钟。里村看上去已是放弃了，田中却不时地拿起手表来看，连晚报的截稿时间也赶不及了。「切！」他不时砸着舌头。

在终于打完电报之后，工人对着二人抱歉地鞠了躬，然后走出了邮局。

轮到田中进入了电报收发处。

里村看着田中的原稿，「得足足要花二十分钟呀。」他一边放弃认输地说道。「那我趁这一会儿先去解个手吧，反正我呀也赶不上今天的晚报啦。」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走了约两百多米路，他遇到了方才的工人。

「真的太感谢你了，托你的帮忙，我才能赶得上在晚报上刊登新闻，这是小小谢意。」

他束起十円现金递给了工人。

「十分感谢。其实刚才的零钱还有剩，您那份电报是特急报，所以是五円三十钱，然后呢，我又往远房亲戚那发了总共十三份无关紧要的电报。」

「那样真的是太感谢了，托您的福，那男的应该赶不上晚报了，那些零钱就请你好好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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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在刚才的情形下，我也很在乎究竟我俩之间是谁最先下的船，同时心中对那个先下船的人也深感佩服，但后来我察觉到其实船员肯定先比乘客要早下船，我可真是太聪明了。多亏船员的帮忙，下个月左右我应该要涨工资了。田中那家伙，还以为我会气喘吁吁地跑到邮局，没想到我呀，却是一边抽着烟一边抱着游览的心情走过来的。实在觉得太对不起他了，所以我才在邮局面前假装跑两下给他看。所谓的对不起他，其实是马上要告诉这家伙刚才发生的真相，所以才对他心感抱歉，要不我还是先打一份电报给这家伙的老婆，来炫耀一下我的绝顶聪明吧。」

里村一路上如此满心欢喜地想着。

（一九二六年二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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