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每个季度的第一个节气,她的名称,必是“立”字开头,比如已过去的立春,已到来的立夏。
汉字“立”有很多种释义,我猜在这里,大约是取了建立、树立的意思,大概是说,夏天从今天始立,以后的一段日子都是夏天了。
朱伟在《四季小品》里写着:“杨花雪落覆白萍,青鸟飞去衔红巾”,就立夏了。杨花其实是飘飞的柳絮,扑面不去,拂面还来,趁暖风晴雪,就乱了满城烟水。说的就是南京这个城市么?
好友发来信息,立夏了,给你寄点乌饭叶,我说不用;她又说,你个懒婆娘,那我给你寄已经泡好的乌米,想吃什么自己做就好。
收到乌米,我把全都煮成了米饭,撇出部分,加了核桃仁、花生碎、菠菜碎、胡萝卜丁,做成饭团;再撇出部分,搓成大小均等的椭圆形,用保鲜膜挨个包起密封好,放在冰箱冷冻室,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用油煎一下就行,又香又脆又甜。剩下的盛上一碗,直接用点白糖拌拌就好,那是初始的味道,是外婆巧手的味道,是味蕾不灭的记忆,在舌尖,就能和年少时光对上话。
立夏一过,只要下雨,老家院子西边的池塘,总让我忧思牵挂。院子西门,是用竹子编的,用洋钉连接起的竹节与竹节之间,有细缝。我常常将小脸贴在门上,透过细窄的缝看那口小池塘。看不够,就央着家里的大人,想出去玩会儿,不敢说去塘边,那是铁定不被允许。
得到应允,不敢开门插销,便从前门跑出去,拐到西边。
塘埂边拽把草,铺地上,往上一坐。之所以叫她一“口”池塘,是因为她真的很小,大约只有一分田亩见方。
立夏后,雨水越来越多,池带轻波柳带风。塘里原来还是卷拢的浮萍,叶尖渐渐舒展,漾成了圆形,一阵风来,洒落在叶面的雨珠,滚动着晃晃悠悠。后来上学了,读着“大珠小珠落玉盘”,就固执的以为是描写浮萍和荷叶上雨珠的。
小荷贴水点横塘,尚无蜻蜓立上头。淡绿色,青绿色,碧绿色,深浅不一;定睛,分明有细长的鱼儿钻在荷叶下,偶尔探出身子,揶揄岸上有个傻瓜,傻傻的看她。
邻居家种的茭瓜,围着塘边一转都是,即使长在水里,露出的部分也有我一人高了。
大爷爷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拎着小小的油漆桶,一把小铲子,爱钓鱼的他,一定知道到了立夏,蚯蚓活动也频繁,他来挖鱼饵蚯蚓了。本就害怕软体动物,包括蚯蚓;又怕大爷爷看到我坐在塘边,训斥我,在他发现我之前,还是赶紧先溜回家。
天晴了,家人一起去田里割菜籽。大人在前,稚子在后,齐齐挥舞着镰刀,太阳一点也不温和,火辣辣,戴着草帽的我们,早已被热气蒸的满脸通红。爸爸总是适时的来一句,种田苦吧,要好好上学。收割完毕,在田里狠狠地晒几个大太阳,捆起,大人用尖担挑回家。稻场上铺着足够大的油毡布或者薄膜,反复用连枷拍打,菜籽欢乐跳脱蹦出,再用筛子筛去菜籽壳,剩下的就是满满的菜籽了。
小麦成熟期进入一个月的倒计时,随着暖风,穗儿由绿渐黄,麦芒冲天,一年的丰收光景,近在眼前。

小伙伴悄摸地来邀我,要不要去看蔷薇?有丝犹豫,从未见那家的主人笑过,我有点害怕。但是拗不过她,更想一览蔷薇芳华,我还是去了。
用泥土垒起的院墙,有一人多高,我踮起脚也看不到院子里场景,所以并不担心主人能看到我。两人猫在墙根下,越过土墙的蔷薇,层层叠叠,铺在我们的脑袋。土墙关不住她的灵秀,挡不住她的风情,盖不住她的香气。悄悄摘一朵带回家,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到底簪在哪里最好看,后来学到《木兰辞》那两句“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总是会莫名想到土墙里的蔷薇。
家里的大人开始种瓜种豆,每个清晨、傍晚,坝边的菜园子好生闹猛。用水果蔬菜丈量,总比用气温来说明是否进入立夏,来得更有温情和暖意。
今日立夏,我仍然上班,立办公室窗口,揽秦淮河景,念故乡青山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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