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又问了几个问题,林然都回答得很敷衍,常常王顾左右而言他。虽然他觉得不够礼貌,但理智告诉他,揭开了伤疤自己会痛。
老人明显看出他的言不由衷,也对他疑似扯谎的回答失去了兴趣,包括对他“寻找儿子”的事也抱着五六分怀疑。
两人尬聊了一阵后,便再无话可聊。
忽然老人问:“兄弟,吃瓜不解饿吧?我回去给你做几囗吃的吧?”林然感动得一塌糊涂,不安地搓着手,含糊不清地谢绝道:“不……不,不用了,我得走了。”老人掏出衣袋里的手表看了看,又看看棚外毒辣的阳光,极其诚恳的说:“出门在外,不容易啊!这大中午,(路上)又没啥人,万一在哪儿晕倒了,怎么去找儿子?”他觉得老人的话有道理,又感激地看了看老人那卤过色似的脸上满是质朴,一时语塞,就不好意思地默许了。
就在老人起身出棚的那一刻,他在背后实诚地说道:“一会儿饭钱和瓜钱一块算。”老人头也没回地说:“要什么钱,都是自家地里出的东西,不值钱!”
林然听着豫西一带的庄稼人常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语,此刻却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看着老人那不算高大的背影一个劲地嗫嚅着:“好人呐!谢谢……谢谢……”
火热的阳光下,老人被晒得更加粗“皱”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犹疑。然后他就大步走向车子,“嘡啷”一声踢开车支架,迈腿骑了上去。大黑狗从棚侧不大的荫凉里站起身,朝老人殷勤地摇着尾巴,“㕵㕵”叫着,显然是在提醒主人,或者对主人不带它走感到不满。
林然从棚子里探出头,看他随身下的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草径上起起伏伏地远去。他身为农民自然更能理解农民的不易,胸中顿时生出一个坚定的念头:庄稼人挣几个钱也都是辛苦钱,不管怎么说,也得把钱给人留下。
他从内裤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大小的褪色旧帆布包一一那是妻子为了使他出门方便携带,专门用一块旧帆布仔细缝制的,土虽土点儿,但用它装了钱放在小腹前,真得又舒服又安心一一放在眼前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又用手轻轻地抚平皱折,小心地打开来,掏出一沓汗湿的纸币摊开在席子上,拣出一张五元和两元来放在一边,又重新把其它的钱装进钱包里,整理好后再弯腰把钱包塞回裤子里去。然后他把放在一边的两张钱重叠在一起卷好,小心翼翼地装在外衣口袋里。
就在他琢磨着儿子的去向时,棚外传来狗的哼唧声和自行车的“吱呀”声。
几分钟后,老人弯腰进棚来。他手里拎着一个小铝锅和一幅碗筷,刚一放下就关切地催促他说“兄弟,饿坏了吧?快吃吧!”
有瓜垫肚虽然不算饿,但他分明感到青菜鸡蛋面那浓浓的饭香。他连声说着“谢谢”,感恩地望了老人一眼,隐约间看到老人的眼神里划过一抹不安和慌乱。
林然有一丝疑惑,但急于解腹中之欲望的他没往别处想。
老人先给他盛了半碗面条递给他,然后用勺子搅拌着铝锅里的饭帮忙散热。他一边搅一边别过脸去偷偷瞟了一眼村边。
那里的大树下,有几个人在那里徘徊,时不时朝这边望两眼。
而这一切,正在狼吞虎咽干饭的林然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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