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井陉口,韩信用三万新军打败了二十万赵军,可谓千古奇谈。
那么,韩信到底是怎么取胜的呢?
将领们问韩信:“兵法上说,列阵可以背靠山,前临水泽,现在您让我们背靠水排阵,还说必胜赵军,我们当时不相信。然而最后竟然取胜,这是为什么呢?”
韩信笑着回答:“这也是兵法上有的,只是你们没有注意到罢了。孙子说:‘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这次作战的士兵,还没有得到机会训练,这就是所说的'赶着街市上的百姓去打仗',在这种形势下若有退路,他们就必然都逃散了,怎么能让他们拼命呢!所以,必须背水列阵。”
注意,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韩信自己总结的致胜关键,而是回应将领们的问题——为什么要背水列阵。
那么,真正的致胜关键是什么呢?是孙子兵法的“以正和,以奇胜”。
要知道作战前夜韩信分二千奇兵埋伏于赵军大营附近,就等赵军倾巢而出时攻下大营。
如果没有奇兵,韩信的三万背水列阵的士兵,能撑几个小时?早晚还是要被打败的。
在《孙子兵法》中,奇正是非常关键的概念。
想要充分理解孙子兵法的制胜原理,就不能绕过它,就得彻底弄懂它。
孙子兵法曰: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意思是:打仗,就是要用正兵迎敌合战,用奇兵攻击敌人弱点来取得胜利。
这个奇,读ji,是数学上的余奇,零余之意,并非奇诡、奇怪之奇。
当然,你也可以读奇诡之奇,但你须要明白奇正的真正含义是——分兵术(分合为变)。
正奇就是分兵,正兵合战,奇兵击虚。
曹操: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
曹操解释奇正说,先投入战斗的是正兵,后投入战斗的是奇兵。
又说:正兵当敌,奇兵击不备。
正兵用来阻挡敌人的大军,奇兵用来攻击敌人不戒备的地方。
井陉之战,韩信背水列阵,用正兵吸引赵军倾巢而出,用事先埋伏好的两千奇兵攻击空虚的赵军营寨,由此扭转战局,大获全胜。
曹公的注解是非常精准的。
(而奇诡与否,是以结果来看的:你出击了敌人没有想到或没能防备的地方,则称奇兵。
然而,奇诡不重要,重要的是胜。如何胜?以实击虚,以奇击虚。)
想要充分理解“奇正”,还得考虑到三个点:
第一,具体如何分兵:多少为正,多少为奇;每正多少,每奇多少。
军队的数量和质量是一定的,是有限的,就看主将怎么分配调用。《孙子兵法》的最高原则是:因敌制胜。
要根据敌人的具体情况选择合适的作战方法,兵力怎么分,要看对手的基本情况而定。
比如井陉之战,你代入韩信一方去打赵军,你是韩信,手上有两万多人马,你会怎么分兵?
你会把奇兵设置为多少人,埋伏到何处去?
人数太多,容易被发现;人数少了,恐怕未必能攻下赵军城寨。
这个度,才是关键。
第二,正奇的时空安排:何时出正,何时出奇;何地出正,何地出奇。
正在奇前,但正在什么时候打出去,奇在什么时候打出去,这是设计的关键点。
不要以为敌人一来,正兵就该打出去,这是不对的。
看过《曹刿论战》的,应该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正兵出击,也要看时机,最好的情况是等待敌人志气消耗了,没有战意了,然后再出战——击其懈怠。
而出奇兵的地点和时机更为重要。
首先,奇兵埋伏何处,不能被敌人发现,被发现就不是奇兵了。
其次,奇兵在什么时间去打敌人,打击敌人的什么部位,这些都很关键。
然后,奇兵交由谁指挥,行动指令如何传达,如何保证奇兵的指挥者不贻误战机,等等,这些都是很现实的问题。
出奇之难,就难在这些环节。
比如井陉之战,韩信奇兵早就埋伏下了,什么时候出击赵军营寨?等到赵军营寨空了。
但为什么赵军会倾巢而出呢?就在韩信的两支正兵:一支背水列阵,用来告诉敌人,看,我韩信不会打仗,你不用防备我;另一支浩浩荡荡带着金银财货去赵军面前耀武扬威。
由于韩信带队的正兵的吸引,赵军受不了诱惑就来打,一打还赢了,高兴的不得了,就去追。
韩信同志带着大军退到背水阵前,两支正兵合一迎敌,如果没有奇兵,也顶多能撑俩仨小时就被打垮,但他有奇兵——奇兵此时出击赵军营寨,换上汉军旌旗,开始敲锣打鼓。
赵军回眼一看,妈呀,汉军这是有多少啊,把老巢都给占了,连午饭都没得吃了,赶紧跑吧。
有一个跑的,就有两个跑;一小部分开跑,赵大军就没有战心了——于是韩信背水之军越战越勇反败为胜。
第三,奇正如何实现转化。
《唐李问对》中,李靖认为,奇正理论的灵魂是奇正相变,“奇正者,天人相变之阴阳,若执而不变,则阴阳俱废”。
奇正如何相互转化?
打出的正收回来,就变成了奇;同理,奇兵打出去之后,没能制胜,奇兵就变成正兵了,需要再出奇兵以创造胜利的机会。
——奇正的转化关键,在于怎么把打出去的兵收回来,何时收回,置于何地。
做不到正奇有序转化,就无法让团队长期的保持活力和战力,工厂做工还得三班倒呢,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李靖又说:真正的高手,正就是奇,奇就是正,无正无奇,所以能出奇无穷。
这是正奇的最高境界,但,别忘了,正奇的基础就是分兵。
孙子曰: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孙子说了:善于出奇兵的,奇兵无穷,就像天地江海一般广阔辽远无止境。
所以说,要想达到出奇无穷,至少要做到一点:手上永远要保有一张王牌。
打出去一张的同时,必定要收回一张,手中一定不能无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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