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雪慧说」的第1篇原创文章
1.
今天重读了龙应台的一篇小散文《目送》,里面有一段话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很想再拿来跟大家分享一次。
她说: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这段话,在这篇短小的散文里出现了两次。
一次是在讲完儿子的故事后。
从送儿子上小学时,他一步一回头的寻找妈妈的身影;
到儿子出国留学时,登机的整个过程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守在安检外凝望自己的妈妈;
再到儿子回国后,即便两人同乘一车,可他却始终带着耳机,听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
她说:
“他的世界和我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
另一次是在讲完父亲的故事后。
从父亲开着运货送饲料的廉价小货车送已读博归来的她到学校任教时,因担心给女儿丢脸而早早离去;
到父亲病重住院时,她因要工作而不得不匆匆离开,看着父亲被护士推着轮椅消失在门后;
再到父亲离世,火葬场,她站在炉门前深深的凝望。
字字句句都透着无尽的遗憾、伤逝和不得不舍。
2.
最近让我有这种遗憾和伤情的人是我的姥姥。
小时候妈妈总是很忙,被家里的柴米油盐,琐琐碎碎缠得脱不开身,所以,虽然离姥姥家不远,但她很少回娘家。
直到前几年,姥姥开始变得糊涂了,且一年比一年严重,她开始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迷糊的时候连妈妈和舅舅们都不认得,只是一味地听着和笑着。
妈妈近几年回娘家的频率增加了不少,几乎每月都会回去一两趟。但因为有时候要上夜班,她会在姥姥家睡一觉。
姥姥会跑去跟邻居说:“我们家那个客人,真没有礼貌,大白天的,一到我家就蒙头大睡,你说,哪有这样的。”
我现在不太敢去姥姥家,因为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和瘦削的身板,我眼前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出小时候看到的她的模样,一个能干的健壮的女人。我听她笑着问我这问我那的时候,总要强忍着眼里的泪水。
有一天,妈妈应该看出了我的难过,她来安慰我说:“你姥姥现在这样挺好的,她是个不爱笑的人,一辈子总想着自己吃过的苦,我都不记得见她怎么笑过。但是现在,你跟她说什么她都开心得像个孩子,她终于不用想着她以前受过的那些罪了。”
我突然觉得很惭愧,我竟让她来安慰我,明明现在最需要人安慰的是她才对。即便她一直假装坚强,但透过这勉强的安慰,我能看到妈妈内心有多么的害怕和无助,被自己的妈妈忘记,那该是一种怎样的酸楚。
她每次回姥姥家都会不停的跟姥姥说话,问她这个人你认识吗?那个人你认识吗?以前你总任着哥哥欺负我也不管,你记得吗?
姥姥笑着说不记得,她也笑,像在宠一个孩子。
她每次还会跟爸爸买好一大堆食材带回去,做一顿丰盛的午餐,再把姥姥的冰箱塞满。
3.
小的时候,我和妈妈关系并不怎么亲密,那个时候她脾气很火爆。
妈妈忙的时候,会让我准备好食材等她回家炒菜,我会因为用擦板擦土豆丝而被骂,因为妈妈说土豆丝要切的才好吃。
跟着伯伯家的姐姐去河边洗衣服,回家也会被骂,因为妈妈说我洗的不干净。
和妈妈在一起待着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听她说左邻右舍家各自优秀的孩子们,每个人都是我要学习的榜样。
所以整个小学阶段,我写的作文都是在赞颂爸爸,妈妈则被用来从反面衬托爸爸的好。她一直很介意这件事,尽管我作文一直得高分。
记不清具体是在什么时间,可能是我上高中开始离开家住校之后,有那么一个很平常的夜晚,我和妈妈躺在一起看韩剧,顺便聊起了天。
记不清聊的什么了,但那天心里那爆棚的幸福感,是我今生都不会忘记的,那个画面,正是我多年来无数次渴望着的,像别人家的母女一样安安静静轻轻浅浅的闲聊,我和我的妈妈,我们终于也可以了。
再后来,我去到另一个城市上大学,我去到另一个省份工作,我在离家越来越远,离她越来越远。
可每次回家,我们促膝长谈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慢慢的开始跟我聊自己的心事,聊从不解风情的爸爸那里受到的小委屈。我也能够跟她聊我在外面受到的委屈,一个人遇到事情时的无助,谈恋爱受到的情伤。
我现在一回家就变成了她的跟屁虫,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做什么我都要和她一起做。
我现在能半小时内给家人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我切土豆丝的速度能比得过剁肉馅的频率。
她喝着我做的汤时会说一句:“我怎么就想不到出锅前滴两滴香油呢,真好喝。”
4.
这辈子,我们总是要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开对方,去越来越远的地方。可能是为了学业,为了工作,为了梦想,为了心中的诸多不甘。也可能是因为时光,因为岁月,因为终将面对的生死。
可总有些东西会因为距离和岁月而使我们越来越互相依赖,我们变得越来越懂对方,越来越珍视对方。
父女母子一场,不管中途的路线多迂回,我们终归会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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