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刚工作不久,就有了出差的机会:从哈尔滨坐火车去大庆上课。在心里不断地感叹:工作真好啊!新东方真好啊!老板真好啊!可以让我坐火车跑通勤,回来还能给报销车票。
大庆的道路几乎没有拥堵的情况,地形也不复杂。有一次下了火车,坐上了一辆公交车。那一年四月末的大庆,又干又暖。我找了车子中部的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开到一半。
车子开出不远,往常畅行无阻的路段因为维修而积聚了一长排的车。公交司机猛打方向盘,带我们转到了一条土路上。两边是望不尽的土黄,和点缀着的星星点点的树和草。
“到油田了。”有人说。
司机身后有几个人好奇地四处观望,车越开越慢,慢到像一辆观光巴士。站的人开始扬着胳膊给司机指路,“往前开,前面不是有个拐角嘛!”、“右边肯定能绕过去。”
原来司机迷路了。
没有高大乔木的阴凉和建筑的遮蔽,一辆颠簸在正午的阳光下的中巴,犹犹豫豫地开着,迷失在油田里。我的心,化成软趴趴的一滩,像一只不缺安全感的胖乎乎的暹罗,坠到主人的臂弯里,安稳极了,也舒爽极了。
“先别着急找路了司机师傅,这阳光正好,空气清净,何必开那么快激起漫天灰土呢?” 我呲着牙,拄着下巴想。
那感觉,就像大学时候的礼拜六晚上,窝在被子里看《实习医生格雷》,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阳光刺眼,想起这一天还是周末。
那之后,非常希望司机能走错路。
同事晚上开车送我,没开导航,不小心错过了改拐弯的十字路口,对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咱们得绕到桥上再拐回来了。
我心里想,太好了,又能多坐一段了!
有几次滴滴拼车,司机征求同意,说先送另一位乘客,我都会很开心地应和: 好的好的没问题!
“出差真让人羡慕啊!” 我对一年到头工作日里几乎都在出差和在出差路上的西葫芦说。
“很累的,吃饭也没个准点儿,你没看我都憔悴了吗?”
“不耽误工作,还能经常免费乘坐交通工具,这未免太爽了。”
西葫芦一拍大腿,一脸惨笑。
哎,他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学时有一年暑假要回家的那天,夜里11点的火车,我晚上8点钟就到了火车站。取好了票。坐在站前广场的围栏边笑得像个智障。灯光稀疏惨淡,但凉风习习,载着些松花江的水气,吹到皮肤上和头发上,清爽温柔。
我猜,人磕了药之后,就会这样仙儿吧?
听着广播传来:从XX开往XXX的4321次列车已经到达本站,请工作人员做好接车准备。
没过一会儿,人们大包小裹地从出站口涌出来。扛着一麻袋行李,手拎尿素袋和马扎的,和背爱马仕的人,有一样雄壮的气势。
看着这些人,就觉得坐火车是件很酷的事。
透过车窗,看着城市由高到矮,由亮到暗,由灰到绿,由急到缓......真实的风景比画美;生活比电视剧好看;你,比照片漂亮。
坐在火车上,不用急着回消息了。对方问的时候就说:这不才有信号么。
生活里,总是觉得没别人聪明,没别人勤奋,没别人有品位,没别人豁达,没别人幽默。
在火车上,我才不在乎,也想不起来什么勤奋和品位。泡面的时候水倒得恰到好处,火腿里有玉米粒就好,卤蛋的包装不用牙咬,一撕就开,这些就是王道。
火车上呲溜呲溜吃泡面,简直赛过活神仙!
地铁上就没这么好运,但还是很让人开心。
罗宝线,车公庙到大剧院,第一次坐的人不去看路线还有一半的可能性方向正确。 我坐了小半年,条件反射似乎还没建立起来。一周之内,坐反了四次。
一过了安检就忘乎所以,自我沉醉,时常忘了看方向,也懒得看方向。
从苏州街到公主坟,7站就到了,我沿着环线的十号线的反方向,坐了37站。
多坐几次,多转几次,也不错。
北京到海拉尔,我买了那个在乌兰浩特转机的机票。首先是便宜,更重要的是,可以转机。
香港机场到罗湖口岸,A43到上水,再一站就到罗湖了。
我先坐机场快线到青衣,接着转东涌站,到南昌站再转西铁线,等到红磡去转东铁线,最后再到罗湖。
从深圳到北京,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我从深圳坐火车到广州,买打折机票从广州到长沙,长沙到南京,南京到太原,上午从太原坐火车到阳泉北,下午再从阳泉北到北京。
在这些拐来绕去,乱蹦跶的快乐里,“捷径”和“直达”,简直一点儿也没有吸引力。
总之,乘坐交通工具,是件让人快乐的事。
要不怎么那么多人,在感到痛苦的时候,就想不顾一切去远行呢?
应该就是想乘坐更多交通工具吧!难道还有比这更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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