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

作者: 奥特曼打小怪兽去了 | 来源:发表于2013-08-27 15:52 被阅读485次

    永丰县往南三百里就是韶关,但却没有丝毫岭南的富庶之气。

    我们在南昌下了火车,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一直走下去,水泥铺设的站台渐渐在脚下消失,从一个砖墙的豁口我们避开了检票员的盘查。城市上空的太阳,高高在上,很毒辣。一年前我就见识过了这南方的天气,可此时还是不舒服。

    南昌市区的路面看上去没有不平坦的地方,但是在公交车上却总感到一起一伏的颠簸。八一广场和所有广场一样,这个城市的中心,所有的大街小巷从这里向四面散开。大大小小的临街饭馆,很多挂着「毛家菜」的招牌,参差不齐的,却都宣称自己最正宗。毛的大幅贴画糊在这些饭馆的内墙上,《东方红》的曲调时隐时没的在一条条街道上飘来荡去。我们耗过一个上午,终于搭上了去永丰的汽车。

    两脚着地,一个偌大的县城,浸在白天残留的暑气里,我喝了一碗街边那个忘了名字的稀释食物,像是枇芭膏——淡淡的甜里夹带着苦味儿的冰凉,焦躁的情绪立时安稳了许多,我们开始在这个南方生疏的街道上游逛。

    昏黄的路灯整齐划一的点亮,照着过往人们的慵懒闲散,一些饭馆在街边支起阳伞,摆开桌子,一些人坐在那里喝酒聊天,排遣一天的思虑心情。在一些深深的庭院和静谧的街巷,总是亮着粉红或者翠绿的光,淅淅秫秫不时有人匆匆而入,那些光映出形形色色的脸旁。入口的墙上散乱的贴着手绘的各式海报,一些艳丽的女郎扒在这些充斥着错别字的纸上。两轮或者三轮摩的总是从身边疾驰而过,在这里,对于别的交通工具我几乎没印象,除了摩的们。喧嚣的声音渐渐退去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个旅社,冲了凉水澡之后,顾不上吃饭就各自沉沉睡去了。

    永丰是我一个大学同学的老家,他暑假回来在这里办了个画班。当时的家长们很认可孩子学画画,在他们眼里画画当然是不务正业的,但毕竟可以相对轻松的考上个大学,这样画班就成了家长们的福音,所以「办画班」挺赚钱的。这次我们来,就是受这位颇有商业头脑的同学「邀请」,两男一女同来当「老师」的。

    「办画班」的思路不错,可只招到了三个学生,老师和学生的比例是 1:1,倒可以手把手的「教学」了。我知道那点学生的学费养不起这个班,早晚要散伙,就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每天煞有介事的上课。

    其中有一个学生名字很好,叫:云飞。他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总会问:「你们是不是打南昌来?」我说:「不是,我们来的地方比这远多了。」他还会问起大学是什么样的生活,课堂是什么样的状态,男学生是否被允许留起长发,做错事老师会有怎样的惩罚……他家里有很多的兄弟姐妹,要他上学到县里的高中,已经是难得的事情,所以现在他要画画儿,更没有人帮他。我很难说他会因此作为艺术类的考生,被大学录取。在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甚至不会握住手中的铅笔,他也不明白什么是静物,什么是人物,什么是素描,什么是色彩……他能做到的只是每一个人小时候的涂鸦,我奇怪当每一个人长大,就再也画不出来这些,他却可以。

    那一段时间我们也会一起出去走走,因为热,所以大多时候是在晚上,恩江是赣江的支流,但这个季节却有宽宽的江面,岸边被修起了长长的台阶,一直延伸到水面以下。江水微微的泛起鱼鳞纹,擦着石阶发出细碎的声响。岸上的公园据说是为纪念欧阳修的,公园门口就立着他的白色石像,和所有对古人的塑造一样,他正襟而立,官袍玉带,手持笏板,神情木然。一个歪歪斜斜的石塔,长满了藤蔓和苔藓。深深陷入地下的塔基,道出他在这里天长日久的年份。当地人总会在这里搭台唱戏或者开集练摊儿,他们不知道这里一千年以前走出一个怎样的人,又作了怎样的事,他们只知道政府一年前在这里修了一个这样的白色石像。

    南方的店铺总是向着街大敞四开,这或许是天气炎热以期便于通风的缘故,一些小饭馆就更是如此。米饭是不要钱的,这我第一次知道,装在墙角一个大大的木桶里,谁的碗里空了,就跑到那里自己乘满,然后继续回到桌上夹菜扒饭。还有一个见识让我印象深刻,西葫芦的花是可以吵着吃的,味道挺不错,是姑娘们减肥的上等食材。

    我对饭馆这么钟情,实在是因为后来的日子。半个多月之后,不但画班难以为继,吃饭都成了问题,幸好永丰的西瓜很便宜,可以拿它们填饱肚子,直到买西瓜的钱也花光了,只能从哪来回哪去,毕竟还有节操在,总不至于到了饭馆只吃饭不要菜。

    临行前,我将所有带来的书留给云飞,乘夜车离开。两个多月之后,我收到云飞的来信,他说老师已不再用命令的口气和他说话,他说他已经进入画室开始画画儿,他说「中秋节了,祝你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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