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外语,人们通常只做到了“知彼”,对自己却不甚了解。你了解你自己吗?你知道自己的“工作记忆”吗?
一百年来的教育传统,使得语言类的学习走上了一条晦暗的道路。华东师范大学应用语言研究所长,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长潘文国先生有一些论述:
中国人学英语主要是学大量的语法,但英国人学英语很少学语法,他们上课主要是读文章。中国的中学生英语语法水平要高过英美大学生。中国人讲这是主语、这是谓语、这是补语,英国人、美国人反而搞不清楚,因为他学习时不讲语法。同样你跟中国人讲大量语法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把时间花在欣赏文字和语言本身的技巧上。
国内很多搞英语的人,把英语作为外语来教、来学,他们没去研究英国人怎么把英语当成母语来教、来学。我看过英国人编的高中语文教材,阅读量大得不得了,大量的文选、作品,包括诗歌、小说、散文,各种文体都有。我们中国人学汉语也应该这样,一定要强调大量阅读。
选择了课堂教育模式,就意味着“批量生产”的工业化时代的来临——教育本身拷贝了工业生产的模式,开始了“知识分子”的量产量贩。这种模式最大的问题,就是专注于知识的传播,而这种知识只限于“外显知识”或“可陈述性知识”。在这种模式下,教育工作者的知识疆界只限于一隅,如下图示:
单词,语法,课文是外语学习的“传统三件套”。只在这样一个角落里努力,这是外语课堂教学耗时低效的主要原因。事实上,要学好外语,除了要了解学习对象,还需了解学习者,做到“知己,知彼”。人们对《孙子兵法》有一个误解,就是千方百计想要去“知彼”,却从来没有认真研究自己,做到充分“知己”。如果我们把上图的垂直线当做一面墙,那么我们的外语教学主要上是在墙的右边忙活,没有到墙的左边看一看。
墙的左边是什么情况呢?外语学习者是有“局限性”的,这只有当我们把视野扩展到认知心理学之后才能有深刻的了解。
人作为个体,认知资源是有限的。 Miller 在 1956 写的一篇文章提出的一个假说:人类接受信息的能力是有限的,只限于 7 项左右, Miller 把它叫做 chunk (块)。那篇著名的文章,已经变成了 20 世纪心理学领域最有影响力的文章之一了。司马贺在研究“思维心理学”时也指出:
根据从其他实验获得的证据,人们估计,快速存取的短时记忆库只能存储 7 件东西,从短时记忆库向长时记忆库转移一件东西所需时间或许长达 5 至 10 秒。
这是研究学习和思维必须了解的的记忆参量。以人脑之“强大”, 7 件东西,长达 5 至 10 秒, 处理事物时只能获得这么可怜的一点点资源,真是不可思议,然而它却是真的。到了现代,短时记忆这个术语常常被“工作记忆”所取代。从托克尔 · 克林贝里那里我们可以了解到,20世纪60年代,神经学家普里布拉姆就已经使用了“工作记忆”这个术语。然而,直到20世纪70年代,才有一个模型被提了出来。1974 年,Baddeley 和 Hitch 两人提出了最早的工作记忆模型, 此后的10 余年,有关工作记忆的研究主要围绕着该模型的验证和完善。
由于这样一种生物学上的限制,当人脑在面临大流量的“鲜活”语流时,需要把“打包”于语流中的信息拆分和再组装。到了这里,我们就揭示了一个外语学习的奥秘:你的外语能力和你的包装能力和拆包能力有关。你能打包的“块头”越大,你说话就越流利,你拆包的速度越快,你的听力和理解力就越强。
那些相信坐在教室里就能学会外语的人,要么就是对自己的语音处理和记忆能力太过自信,要么就是对自己的生物学限制毫不知情。
只有当我们做到了“知己,知彼”,才能有决心改变自己的外语学习模式。然而,要想让这个“模式”改革有足够坚定的信念,有足够的专业水准,我们还需要在“知己,知彼”的方向上做进一步的深度挖掘。除了在课堂上能讲的“外显知识”,还有相当多“内隐知识”是无法言说的。为人师者,为人父母者必须要了解的:
当我们从外语学习的“传统三件套”扩展了视野,我们发现,语言学习实际上是一台“大戏”,需要重量级的学科参与,因为语言系统本身就是人工科学所研究的最重要的一个人工系统。我所写的五本外语书,就是围绕着这些重量级的学科展开的。那五本外语书是:
(1)On speaking Well——The breath 《外语学什么——气》 ISBN:978-0-9959192-1-1
(2)On speaking Well——One breath 《外语学什么——韵》 ISBN:978-0-9959192-2-8
(3)On speaking Well——Practice 《学外语就一个字——练》 ISBN:978-0-9959192-3-5
(4)On speaking Well——Butterfly Valley 《为什么学不好外语——蝴蝶谷》 ISBN:978-0-9959192-4-2
(5)On speaking Well——Evolution 《最好的外语方法观——演化》ISBN:978-0-9959192-0-4
显然,假如不做这样一种视野的扩展,我们对待语言学习始终是业余的、小儿科的、三脚猫式的,不负责任的。
然而,这么多重量级的学科参与之后,可能会显得太重而无法驾驭。这需要我们对语言的意义有充分的认识——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工具,就像一般人所了解的那样。
语言是人类的瑰宝。发生于5万年前的克罗马农人的“文化革命”,其根本原因在于人类语言的发展。据理查德 · 道金斯的分析,那个时候人类的语法结构出现了“假如……那么……”这样的假设性的推理,从而使人类的认知能力跃上了一个新台阶,从而释放了创造力。克罗马农人的文化“大跃进”(Great Leap Forward)发生在 5万年前。贾雷德 . 戴蒙德说:
显然,从大约10万年到5万年前,我们的祖先的能力发生了某种重大的变化。那次大跃进提出了两个未解决的主要问题,即其触发的原因及发生的地点。至于原因,我曾在《第三种黑猩猩》一书中主张,是喉的完善为现代语言提供了解剖学的基础,而发挥人的创造力是要严重依靠语言的。而另外一些人则提出,在当时脑容量不变的情况下,脑组织发生的变化,使现代语言成为可能。
在“大跃进”之前,人造工具在整整100万年的时光中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而在这之后,雕刻,小雕像,陪葬品,装饰品,类似于骨笛的乐器一下子就冒出来了。特别是克罗马农人的拉斯科岩洞壁画,石器、骨器等。按理查德.道金斯的观点,现代文化中的计算机、超音速飞机、空间探索,智能手机、互联网、电子商务等,都只不过是那场“大跃进”的延续,属于同一场“文化大革命”。
千万别小瞧了语言本身,也别小瞧了那些掌握了语言智慧的人。1972年基辛格秘密到访中国,为中美高级会谈做铺垫。他创造了一句经典的话:大陆和台湾的所有中国人都承认只有一个中国,美国对此并无异议。就这句话,智慧地提出了“一个中国,各自表述”的理念,解决了当时横在中美之间关于台湾问题的障碍。
在全球化的时代,您面对的是幼儿期就花了20000个小时的“语言专家”,你没有数错,是4个零,二万小时。那些老外,个个都不是吃素的;那些好职位,也不是空在那里就等着您来荣登。越是金字塔尖上的人,越是具有精深的语言智慧和超强的沟通能力。语言能力不强的人,会逐渐变成不会说话的“工具”。而不会说话的“工具”正在被机器人所取代,人工智能时代已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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