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一块黑肺,又是一块黑肺。”林云大夫木讷的呐呐自语。当他无可奈何对着手术台外的夫妇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他多年训练出来的医生的淡定与冷漠抵不住心里的狂叫,他差点抓狂。
“啊......”一声尖叫,“我的孩子啊!我可怜的孩子啊!让妈替你去死呀,我都一把老骨头......”
这每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都让林云心中的狂叫越发的歇斯底里,他知道自己快要抵不住了,就像个杀人凶手要马上离开作案现场。
虽然一晚上的手术,却不能使他有半点疲劳,人类的苦痛确实可以带给人类以旺盛的精力。他跑到爸妈的墓地。这时这个多年训练的冷面天使像孩童般嚎啕大哭。双手撕扯着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头发,像疯子般大叫:“爸妈,十五岁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肺癌夺走你们的生命。可是我奋斗了三十几年了,还是看着黑肺在我眼里猖狂,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一个一个生命长眠。我好没用啊!爸妈,你们把我带走吧!”他睁着眼睛喊叫,无限撑大的眼眶,像是要裂出血涌,熬过夜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撕心裂肺的嘶喊夹杂着一阵阵剧烈的咳嗽。
或许他已故的爸妈心疼他了,用一片宁静把他嘶叫的声音慢慢压低,最后赐予他一个沉沉的睡梦。
此时的他嘴角隐隐的微笑,但这次温馨的昏睡仅仅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他的双眼就被阳光刺痛。他又一次鼓动振作自己,以他一贯打不死的精神对着太阳打招呼:“你好啊!太阳老兄!”
他尽可能拖着疼痛的身体往前迈,假装轻快地步子似乎使他返老回童。这或许就是人类雄性动物的特性,要不把什么事往肚里装,要不发疯般地吐出来,然后继续开始装。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一切,现在就是回家,好好休整。
可是......
当房门开的那一瞬间,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衣服散落在地上各处,当然期间还有他妻子杨丽的衣服,甚至内衣内裤。
男人的耻辱变成了一股红色的染料,瞬间涂抹在脸上,脖子上都是。那个已经又红又胀又热的脖子在将要踢开房门的那瞬间忽然变凉了。本性的善良与懦弱使他退却了,别看他在手术台上果断英勇,可是在比他年轻十二岁的老婆面前就是个低三下四的角色,这都快是路人皆知的事了,这样一来对于他不像男人的流言随着唾沫星子满天飞。可是一想到他十岁的儿子,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事。
他的勇气又一下子冒出来,猛地踹开了门。杨丽竟然和地痞赵强抱在一起,两个人赤裸裸的身体暴露在这个可怜男人眼前,他终于控制不住了,歇斯底里大叫起来:“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畜生!”
赵强忽然匆忙起来,像一只无头苍蝇寻找自己的衣服。杨丽鄙视憋了一眼他:“胆小鬼,别找了,昨晚都脱到外面客厅了。”
然后她索性站在林云面前:“你都看到了,想怎么样?”
林云见她如此的不知羞耻,气的嘴唇发青,哆哆嗦嗦,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抬起无力的手想甩这个贱妇一耳光。而她见势,抓住他的手,怒气冲冲,丢到一旁,双手叉在胸前,上翘的双乳随着她的呼吸快节奏的上下起伏:“林云,我告诉你,别怪我无情,是你不是个男人?”
“我不是男人?放屁!为什么不说就是因为我不抽烟呢?”
“对!既然你明白,我就不用多废话。在咱们这个村子里,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吸烟,吸烟是我们的风俗,甚至是我们村的根。可你呢?一个大老爷们却连烟都不会抽?你能说你是男人吗?嫁给你,我受尽耻辱!”
“所以你和这个赵痞子睡,因为他吸烟厉害?”
“什么痞子不痞子的,赵强比你个娘娘腔好的多。我和他早就好上了,我们情投意合。”
“什么?难道儿子不是我的?”|
“我也希望儿子不是你的,为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生孩子真是痛苦。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赵强愿意扶养儿子,以后我会让儿子姓赵。”
“甭想,离婚,儿子归我!”
“没用的东西,你认为儿子会跟着你吗?儿子多亏我的孜孜不倦的教导,他现在抽烟可熟练呢?”
“臭婆娘!他才十岁啊!”
......
他眼冒金星,忽然一片天旋地转,加之昨晚的疲劳,他忽然晕倒下去。但是被杨丽几脚踢醒了,接下来他就像个什么事也不知道的孩子被揪到法院。
他看到满嘴黑牙的法官,傻咧咧笑着:“嘿嘿,这个家伙好丑。满嘴的黑牙,他肯定会死于肺癌的。”
法官气的腮帮子一股一股的,以史上最快的宣判速度宣判:“孩子的抚养权递交给孩子的母亲。”
这时可怜的林云忽然醒了,马上反驳:“不行。”
可是台下的观众大叫起来:“这个没用的家伙疯疯傻傻的。”
“对啊!对啊!他还不会抽烟,真是丢脸。” “竟然还说诅咒法官死。”
“对嘛!对嘛!”
......
这一口一口的黑牙在疯狂地撕扯着这个曾经可能救过他们的可怜男人。
法官一本正经地用已经抽烟抽黄的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大家看到那发黄的双手也就看到了权威,很快安静下来。
林云低垂着头,咕哝着:“圣明的法官,能不能让我见见我的孩子,让他对我说他想要跟着谁。”
宽宏大量的法官准许了,孩子却只是一把利刀刺进已经奄奄一息的父亲身上:“我不愿意跟着我没用的父亲!”
一阵钻心的痛让这个可怜的男人大叫了一声,又晕死了过去。
等他在病床苏醒过来的时候,肺癌忽然强加给他,他已经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多年纵容杨丽在家吸烟,他也深得其害。如今的打击,只是加快了他的解脱。
他又想起了十五岁的那年看着一年之内父母陆续毙命于肺癌,他就知道那是抽烟惹的祸。他就发誓绝不碰这个害人的东西,也致力于肺癌的医治。同时也注定了他与这个烟鬼村的格格不入。在这个以抽烟为高尚的土地,他卑微的活着,注定只有痛苦。
不久他解脱了,埋葬在都是因黑肺而死的坟地里。他安安静静在那个小角落里,可是还是逃不了人们的唾沫。
“这个怪胎很没用,都不会吸烟,还说什么吸烟会得肺癌,结果死了以后,他的肺被解剖出来,比谁的都黑。”
现在只希望顽强的野草早早淹没他的坟地,或许那时他会得到久违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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