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天,蜷在背窝里,听雨敲打玻璃的声音,空气在风中呼啸,丝毫不怀疑被窝以外的地方都是他乡。
看看时间还早,忍不住又赖一会儿床。恍惚间觉得自己躺在铺了当年还带着阳光味道的新稻草的架子床上,也是这样的冬天,也是这样的早晨,听着父母在厨房烧火做饭的声音。麦秆在灶膛里欢快着噼啪作响燃烧生命,橙红色的火光映得父亲的脸油光发亮。
大黄猫时而趴在灶台上取暖,时而跳到父亲脚上被父亲用火钳赶跑,父亲偶尔的轻喝声夹杂着咳嗽。母亲忙着洗锅炒菜,听猪油在锅里化开的滋滋声,时令蔬菜倒进锅里哧哧升起的烟雾,锅铲翻动与锅刮擦发出的声音。
母亲把煮好的红薯稀饭舀进后面的鼎锅顺便盛好一碗给我凉着。如果有头天的剩饭,母亲会为我们做蛋炒饭。鸡蛋轻轻在锅边一磕,顺手用敲烂的蛋壳把里面的蛋液刮干净。如果没有剩饭,母亲就会在稀饭里煮白鸡蛋。叫我们起床的时候,母亲总会把刚煮好的热烘烘的鸡蛋放到我们脸上挨几下,似乎那样就不怕冷似的,我们也会动作麻利地穿好衣服起床吃饭。
吃早饭的时候,母亲会为我们用罐头瓶子装好带去学校的菜,装满之后母亲总喜欢用筷子再压压,试图可以再多装一点。最常带的便是大头菜和酸豆角炒肉沫。大头菜可以放久一点,酸豆角炒肉也可以放好几天不会坏。那些念书的日子,吃这两样菜似乎总也吃不够一样。
其实母亲的厨艺很一般,可这么多年过去,母亲的模样在记忆里渐渐模糊,想起母亲总是只能想起母亲做的菜。但它们之所以令人怀念,是因为餐桌边那个微笑看着你吃饭,对你满怀爱意的人。
一直以为父亲不会炒菜,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厨艺竟然让我们姊妹几个刮目相看。无论是刀功,火候还是味道都让人忍不住把盘子也舔干净。只是成家之后很少回老家,可以有机会吃到父亲做的菜的时候寥寥可数。
前年在父亲的葬礼上,见到了很多许久未见和从来没见过的人。还有一些长的很像的人,也都成群出现了。许多人我都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只是人家一来看见我们就马上可以叫出我们的名字,并且感慨我和妹妹谁更像父亲或者母亲。
很久没见的人,下次再见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从来没见过的人,应该也再也不会见到了。从小陪着我们长大,做饭给我们吃的母亲,在我们记忆里越来越模糊;做的一手好饭菜的父亲,我们也再也见不到了。
咣当一声,隔壁关门去上班的声音把我拉回到现实。再也感受不到白鸡蛋挨脸的温暖,再也吃不到味道不怎么样却一直陪着我们长大的母亲做的饭菜;今年过年回家,再也吃不到父亲亲自下厨弄的饭菜,叫了父亲之后再也听不见他应声…… 可是生活要继续,为了生活,我们要工作,为了生活,我们要向钱,只有父母亲被留在了我们身后,永远地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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