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梦

作者: 边骥秋生 | 来源:发表于2016-06-28 00:46 被阅读27次
    父亲的梦

    父亲的梦

    2010年父亲病重期间。

    一天早晨,父亲把我叫到床前,问我昨天怎么回事,那么多人到我们家干什么?我说我没有看到啊,父亲说你怎么没有看到呢?你就站在这,手指着沙发的位置,还有你媳妇,农村的亲戚也来了不少,到处找我。我明白可能是父亲做梦了。父亲听我说是做梦,脸上露出恼怒,这是平时少有的脸色,说你别糊弄我,警察都来了,说我自杀要调查呢。

    父亲是年初查出的晚期胃癌,省城医疗专家说,年龄大病情重,不宜手术,吃药控制吧,意思是无力回天了。真后悔我没有提前安排健康检查,早期发现是治疗这种病唯一有效的方法,我自责我是怎么当儿子的呀!我和媳妇陪父亲检查,让检查什么就配合检查, 不说也不问。 到肿瘤科,我担心父亲看到科室名字,会引起反应,结果一样平静如初。等待检查的空闲时间,父亲对我说,2008年就有感觉,胃里辣毫毫的,跟你姥姥当初的病情一样,我知道无法治疗,你就想办法,别让我疼就行。我知道父亲心里有数,虽然始终没有说那个“癌”字,但是,在心里已经准确给了自己这个诊断。我的姥姥是1967年患胃癌去世的,父亲带姥姥去了多家医院,了解病情病理。父亲又说,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不是那个病就没事,是那个病,到哪里也治不好,中央领导得这个病也没有治好的。我知足了,有多少人能够活到八十岁。父亲说这些话,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怕我难过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父亲已经看清了生死,能够坦然面对。父亲的平静使我更加难受,我没有给父亲安排体检,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已是后悔莫及了,因为心疼儿子,父亲有明显感觉也憋住不说,这个儿子承受不起啊!

    癌症患者的心理可以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面对死亡通知,感到震撼。第二个阶段,是强制自己镇静,不谈癌字,对亲友保密,适当治疗,甚至放弃治疗。第三个阶段,是求生本能驱使,相信各种治疗方法,恨不得马上痊愈。父亲的梦就在第三个阶段,做梦的前一天说,你让大夫把我的那个东西拿出去,不就好了嘛,我除了转身落泪还能干什么呢!

    我对父亲说,昨天晚上你应该是做梦了,我们没有到处找你,亲戚也没有来,更没有警察要调查。我没有重复父亲说的自杀,父亲说,就是嘛,我怎么能够自杀呢!我也是有文化的人,你在社会上还有点地位,孙子也很优秀,我自杀对你们是什么影响,我能够干那个蠢事吗?父亲的重申,让我心如刀绞,明明是怕拖累我们想了一个方法,又担心会影响子孙,纠结矛盾中变成了真实的梦境。我的老父亲啊,你让儿子怎么活呀!

    趁父亲腿脚还灵便,我和媳妇陪同到华东五市走一趟,满足了飞行的梦想,兴致勃勃的父亲偶尔有沉思,可能感觉是一次诀别的旅行,和我一样心情复杂。知道父亲想回家,我和家乡的弟弟一起,修建了祖陵,怕父亲孤单,把爷爷奶奶迁入,用石栏围着,两个石狮子守门。父亲看到照片说光宗耀祖啊!父亲用二个月写了一生的回忆,我祈求印刷厂排版,把爷爷和父亲姊妹的照片安插其中,看到新书,父亲高兴地说,没想到我也能够出书啦!我兑现了父亲的最后一个愿望,临终住院定时打针吃药,不仅没有疼痛,还同护理的人谈天说地,媳妇说住院一个月,是父亲最快乐的时光。补救不是孝心,只是求得一点心里安慰吧。

    年底,我送父亲回家,父亲再也不会有疼痛和梦境了。但是,我的痛我的梦,将伴随我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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