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识珠道传奇，空中走廊藏惊变
庄知蝶和秦归日蓦然都觉得非常尴尬，显然对方听到了刚才他们打的那个赌。庄知蝶连忙趋身向前，伸出一只手道:“您好！韩总，非常抱歉，我刚才......”他有点张口结舌，那韩总并不接他的话，也不去握他伸出的手，显然无视他的存在，直接走向秦归日。
秦归日却已恢复镇定，嫣然一笑，主动上前与韩青握手，“韩总，您大人有大量，希望您不要介意刚才我们的唐突。而且，我可是下了大赌注，赌您博学多识又慧眼识宝哟！”一旁的庄知蝶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秦归日悄悄向他眨了眨眼。毕竟在全世界最顶尖的艺术圈之一—纽约混了十年，做画廊经理时，对付过更刁钻难缠的主。“这也算成长吧？”秦归日暗自自嘲道。
“还是秦小姐会说话，哈哈—”他朗声大笑，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怎么样，既然两位对红酒这么感兴趣，来一杯？这酒算不上很好，但也有近十年了。”他取出三个水晶高脚杯，准备倒酒，庄知蝶刚要推辞，秦归日又向他使了个眼色，“韩总，虽然我很难拒绝这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过咱们今天不是要来解决您的问题吗？施展梦术需要很精确的控制力，我怕喝酒后会像酒驾一样对您造成伤害呢！您看不如这样，save the best for the last，等一切顺利结束以后，咱们再陪您喝一杯如何？”
“哎呀，秦小姐果然专业，想得真周到！好，一言为定！”他放下酒瓶和杯子，转眼瞥见秦归日颈间的珍珠，立刻两眼放光，恨不得贴上前去看个仔细，“您这颗珍珠可不简单啊！您介意取下来让韩某过过眼吗？”他一脸热切。站在他身后的庄知蝶翻了翻白眼，心里骂道:真是个疯狂的恋物癖！
秦归日却点点头，从项圈上取下珍珠递给他，韩青谢过之后，立刻从兜里抽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小心地将珍珠托于掌心，反复观看，大为赞叹。又掏出放大镜仔细察看一番后，才不舍地交还给她，口中尤是啧啧称道：“想不到秦小姐也是我们收藏门中人啊！”
此话一出，庄知蝶和秦归日都惊呆了。“您恐怕误会了！我哪里够得上您的同道中人呢！不过，听您这话，难道这珍珠有什么讲究？”他的话勾起了秦归日的好奇心。
“怎么，秦小姐不知道这颗珍珠的来历？”
“这个是一位......朋友送的礼物。这就是我知道的来历。”秦归日只好把那个已经过世的客户算作朋友。
“哦，难怪您不知道。不过，您这位朋友可真是出手不凡呐！知道吗？它在将近三十年前曾经出现在‘写意春秋’的春拍上，轰动一时啊！后来被一个匿名的神秘买家通过线上委托拿下，以后一直下落不明，没想到现在出现在您手里！等等，也许我应该装作不知道，再想办法从您手里弄到它—”他笑了起来，庄知蝶皱起眉头，他听得出来这个韩青决不仅仅是开玩笑，联想到之前陈半秋发给他的背景调查和对方对他自己梦境的描述，隐隐觉得不安，“韩总，我们过来不是请您鉴定珠宝呀！还是先为您—”他还没说完，韩青就挥挥手打断道：“庄先生，看您也有些历练的样子，怎么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沉不住气？”他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简直跟他胸前悬挂的和田玉饕餮的神色一模一样。
“知蝶，急什么？”秦归日又来打圆场，庄知蝶像今天这样焦躁倒很少见。何况，她也觉得这颗双色珍珠有些来历，怪不得她不知道，原来在她从事古董交易商贸以前很久，它就销声匿迹了。“韩总，您说的这些我很感兴趣。虽然我不可能像您这样专业，但我也曾经在纽约的画廊工作过......”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了嘛！秦小姐是同道！是在Virgin画廊吧！”他眯起眼似笑非笑。秦归日和庄知蝶又暗吃一惊，没想到这个韩青会调查他们的底细。
“秦小姐不要误会，您知道，我是搞收藏的，喜欢老物件，自然要弄清楚它们背后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会沉迷其中的东西，不是吗？我不必说，秦小姐沉迷什么呢？是梦吗？或是梦背后的人呢？这个问题以后有时间再探讨一下。”他呷了口红酒，继续说：“请你们来为我施梦术，想象陌生人可以那么深入我最私密的空间，我也有顾虑嘛！我只是对两位做了小小的调查，放心，我不是那种喜欢探人隐私的偷窥狂。这些调查仅限于潜蛟系统上的公开资料。当然，如果我对两位不放心，就不会登陆知梦堂，你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虽然他一直在微笑地解释，庄知蝶却觉得毛骨悚然。秦归日也感到对方强大的压迫力，他在企图掌握主动权，尽管他是求助的一方。
秦归日却不为所动地笑笑，这种人很自信，但也很脆弱。“哦，这没关系，我们有些客户也这么干过，我们也能理解，毕竟信任建立在知己知彼的基础上。而且以后他们也会逐渐确信这点。希望韩总有朝一日也能给予我们如此的信任。”秦归日不卑不亢地回敬，Virgin画廊毕竟也是纽约，乃至全球最顶尖的画廊之一，客户里不乏华尔街投行、硅谷精英、华盛顿政客和有钱的全球大买家、交易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被人工智能侵占的领域，这个以金钱堆砌、以个人喜好和狂热推动的小圈子，是少有的没有完全受控的地方。股市、期市、债市甚至外汇市场，都已经被人工智能在背后统一操纵了，个人完全无法与之抗衡，其结果却意外的有趣：剔除了反复无常的人性，这些毫无人性的市场却相对变得平滑温和了许多，渐渐少了大起大落的波动性，仿佛一个各种冲突博弈后维持的暂时平衡，也同时抑制了冲动的强迫症患者，僵持住了。而古董和艺术品交易不同，虽然也有投机炒作的成分，但多数是基于真正的喜爱和巨大的热忱，如同茶杯里的波澜。人独特的情感，稍稍战胜了冰冷的逻辑，令这些地方富有人情味儿，这也是秦归日当初选择这个行业的重要原因。
“哈哈，如果是这样，那肯定没问题……”韩青打起了太极拳，“秦小姐，等结束之后，我再把这颗珍珠的历史告诉您，您会更惊喜。对了，它有个响亮的绰号：‘The Lost’，希望秦小姐不要迷失自己哦！对了，我决定将之前两位那小小赌局升升级，赌注为一瓶1982年的里鹏（Le Pin），由我的收藏提供，如何？”
秦归日连忙推辞：“不行！这太贵重了！”她虽然并未专门做过老年份干红葡萄酒交易，但对之也有所耳闻，那是波尔多产红葡萄酒中最华丽，最吸引人的翘楚。
“美酒赠佳人，也是佳话！”他边邀请他们进入他的私人博物馆内，边说道。身后的庄知蝶不满地撇撇嘴。
“再贵的酒，没有人品尝它，就和这些美丽的老物件无人赏识一样，只能沉睡，毫无价值。”他推开沉重的仿古铜门，数百平方米的空间里，一个个透明钢化防盗玻璃罩子内，一件件古物从幽微里籍着一线光亮现身，似乎数千年的时光被浓缩进方寸之间，浓厚质朴又无比绚丽。
秦归日踩在厚实的地毯上，在一个个展柜前流连，春秋战国的各类青铜器、玉器、秦砖汉瓦、西汉的漆器、魏晋南北朝佛像、隋唐金器、琉璃、甚至还有几件宋瓷，元、明、清的瓷器、书画和少数红木家具，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也足够撑场面了。还有一部分西洋古董，十五世纪左右的彩绘木雕，手绘烫金羊皮圣经，十六世纪绝版古书，十七、十八世纪古董首饰、家具......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凭借多年经验积累，秦归日对韩青的收藏大概有了个印象，但她不能轻易下结论，毕竟很多东西需要上手和科学仪器分析，综合智能建模技术才能定论。她转头悄悄向庄知蝶眨眨眼，庄知蝶会心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韩青已经在另一端等着他们了。“两位请随我来。”
“韩总，虽然我们对您的收藏叹为观止，也想好好欣赏，但我们不敢耽误您宝贵的时间，要不我们还是先为您施术，回头再......”她尽量措辞婉转，怕又触动对方敏感的神经，不料韩青却爽快应承道：“好极了！我也这么认为！”他带他们穿过另一道门，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现在我要带你们去的地方，除了我爱人，几乎没有接待过其他人。我想在那里接受你们的施术。”
两人对视，不知韩青葫芦里卖什么药，韩青引他们进入隐蔽的专用电梯，“两位不必有顾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整个‘祈光’大厦就是一个智能系统，尤其是博物馆和我的私人密室，更是如此。所以我一般不需要安保人员出入顶层，他们在某处待命。我相信，这对我们双方都十分合适。”听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安排相当自信。
电梯门开，韩青先大步迈出，紧跟其后的秦归日刚跨出门，就吓得闪了回来。庄知蝶上前一看，心也突突地快速蹦起来。原来，眼前竟是一条长约百米的玻璃悬空走廊，全部用最新的纳米钢化玻璃制作，尽管看上去并不厚实，强度却比传统钢化玻璃更高得多。周围的景致一览无余，视野特别开阔，人行其中，仿佛融化于蓝天白云和高楼大厦之间。秦归日有恐高症，虽然不是太严重，但猝然望见百来米高空下的地面风景，还是忍不住头晕目眩腿发软。“这个韩青，他到底想干什么！”庄知蝶恼了，压低声音抱怨道。秦归日轻轻拍拍他的手臂，摇摇头，“没事，再奇怪也怪不过梦境！”她向他莞尔一笑。庄知蝶点点头，拉起她的手，两人小心翼翼地走上了玻璃长廊。
韩青已经在半道等他们，“抱歉啊！忘记事先告诉你们了！这个360度观景长廊是我的得意之作哦！看———”他遥指远处一片高楼林立的背影，“天气好的时候，魔都最繁华的景色尽收眼底！”他望着秦归日略显苍白的脸，似笑非笑，“秦小姐刚才还是应该喝点红酒哦！不过您的护花使者真不错呀！”
秦归日勉强笑笑，细高跟鞋的鞋跟踏在钢化玻璃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显得无比脆弱，总觉得不是跟折断，就是下一步会踏空，她半个身子几乎倚在庄知蝶胳臂上，勉强维持身体平衡。
“我总是好奇你们进入别人的梦境时，会面对怎样的情景。你们是否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不是自己的地盘，就像你们现在踏足的空中走廊一样———不踏实？”
“你什么意思？”庄知蝶忍不住质问道。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我请你们来，并不是为我施梦术，而是......”他终于暴露出了真面目。
“什么？这种事我们决不会答应！”秦归日闻言也怒了。
“秦小姐不要激动嘛！否则可惜了你的美貌和这颗珍珠了哟！你们大可放心，不会有别人知道的，而且报酬翻倍，或者你们也可以开个价嘛！我是生意人，一切都好商量。”
“这是欺诈，是犯法的！”
“哦，当然不是，任何事物的界限并没那么清楚。何况对方也不是善茬，他要我公司的核心机密，我能接受吗？这种手段只是稍稍夸张一点而已，做生意都是这样，谁会老老实实亮出底牌？”
“那也不能没有底线！”秦归日激动地放开庄知蝶的手，往前一步要理论，愤怒使她暂时忘了恐高症。
韩青的目光突然阴沉下来，他打了个响指，正要去拉秦归日的庄知蝶突然感到脚下一空，还没来得及喊叫，就径直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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