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老人

有一片世外桃源，是多少人的的梦想。抛开喧闹远隔世间。与花花蝶碟为伴，与瓜果飘香为伍。而这多数人梦寐以求的愿望对她来说却是孤独的所在。

在水天相接的田野深处有一大片桃林足有三亩地，桃树横竖成行，桃花粉脸笑面。在夕阳的余晖下，有一位老人在那桃花林中孤独的走来走去。我羡慕她拥有那么多桃花，却又胆怯于她的孤独。

终于有一天，我有机会靠近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古铜色的脸上皱纹沟沟壑壑，眼睛很小眼窝深深下陷，嘴巴少了牙齿的支撑也向里凹进去。双腿站立时两腿之间成了一个上下略长的椭圆形，走路时每一步几乎是算分钟走的。她穿一件深蓝的青朝末年流行的长衫，看到那斜在衣服上的布纽扣会让你想到那衣服脱下来会很费力。下面穿着大腿的裤子，好在她扎了绑腿，不然的话她可能走起路来老摔跟头。

我坐在高出她两米的地方。我哼着歌曲，手里辫着草绳子，我的羊儿在我身边悠闲地吃着青草。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恰好也在看我，我有些害怕，停止了唱歌。在这野地里看到这样不太俊俏甚至有些丑陋的老人。在我幼小的心里还是多少有点怕怕的，我拿起地上的草绳准备赶着我的羊儿快速离去。

她突然叫住了我：“孩子，你能帮我提桶水吗？我送你一枝桃花。”这声音很温和，有些像我的母亲。我点点头腼腆地朝她走去，心里的怕虽少了一点点，但让我有足够的勇气靠近她的原因，最多的还是想得到她一枝桃花。

我从斜坡上小心翼翼地走到低洼处她的水井旁边。

她的水井不怎么体面，说是水井其实是一个两三尺深的长方形水池，因为地势较低，里面的水也清澈见底终年不断。那个水桶很小能盛放二三斤水。这对我来说很好，我轻轻松松就满足了她的愿望。她满意地得到了水我也快乐地收到了桃花。 我正待转身离开，“孩子，你能陪我坐一会儿吗，就一会儿。”她急切地说。“可我的羊还在土坡上面。”我说着转过身去。她看我迟疑不大乐意。就又说：“哪天有时间你过来，咱们一起看桃花，桃花多美呀，当年我家姑娘总喜欢把花戴在头上。”我答应着脚步向后退着准备离去。我扭头看见她好像哭了，泪顺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流下来，窗台上的母鸡刚下了蛋“小宝贝，小宝贝……”地叫起来。她的思绪断了，用那宽宽的袖口拭了一下脸，回屋里去了。

“她是不是想她的孩子们了，他们去哪里了？”我这样想，心里已决定过两天来看她。

两天后我来看她，她好像很快乐。她的小房子有四个平方那样大，靠后墙放着一张小床，靠门右边是简易的灶台，其余所剩地方已不多。走出她的小房门是用木棍支撑四角植物秸秆编织顶蓬的葡萄架子，上面和周围都被葡萄的叶子覆盖着，坐在下面凉爽舒服。她给我递过来一个低低的小凳子，她盘坐在地上的一个用玉米棒的苞皮编织的草垫子上。

她和我说着话，手里拿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锡铂纸。纸张在她手里灵活的翻动，就变出一个像金元宝的东西来，这是拜神祈福用的，可以卖钱。她眼神里满是希望：“过几天，儿子来看我，我已攒了一些钱，让他拿去给孙子娶媳妇用。”说着脸上满是慈祥的笑容，我感觉她越来越漂亮了。

我跟着她学叠元宝，学辫草垫子，学给孩子治疗嗓子痛，学治疗红眼病。

慢慢的我习惯到她那里去，妈妈做了好吃的我就给她送去，我负责天天给她提水，阳光好的日子我帮她晒晒被子。

桃子熟的一天，我见到了她的儿子和儿媳妇。他们并不和善，看见老人眼里没有一丝温暖，脸上也没有表情。

装走成熟的桃子，又从老人手里夺过那份老人劳动所挣的钱。然后拉着马车很快消失了。

听妈妈说，老人的媳妇很讨厌她，因为老了不中用了，说是让她看桃林，其实是不想看到她。

我突然感觉她很可怜，这世外桃源变成了她的囚笼，她向往喧闹向往儿孙绕膝的生活。可无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儿媳的认可接她回家去。

我认识她将近一年，学到了许多劳动的知识，有我她少了些孤独，有她我知道了老来不易，她教育着我将来要好好地孝顺自己的母亲。

狂风呼啸的雪天，老人好几天都没有出门来。妈妈和几个好心人去看她，才发现她已去了。我心里很难受，看着她门前的葡萄架子被白雪结结实实地覆盖着，才知道冬天是最无情的，如同不孝儿子媳妇那样冰冷且无人性。

老人去后的一天，她的远方妹妹到我家来，她拿出来两个银纽扣递给我妈妈。叹了口气说：“我表姐一生忙碌，三十多岁就守寡，女儿很小就夭折了，辛辛苦苦养育这一个儿子，却死得这样孤独，死时竟一个人也不知道。”转过头来看到我“这扣子是送给你家姑娘的，有这孩子陪伴的日子老人说她开心多了，生前交代我多遍，扣子虽不值钱，留给孩子做个纪念吧。”

岁月冲刷着一切，那间小屋已坍塌。一日梦里我走近那房子又看见了老人，她还在叠她的纸元宝，等待她的孩子接她回家。

世间到底有多少老人有家不能归？“老来难，老来难，劝君莫把老人嫌，人生在世都会老，人人都有老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