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尽心上》30:一盏灯的局限性
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
孟子说:尧舜两位圣王体现出的仁德,是天生本性使然;商汤和武王体现出的仁德,是身体力行的结果;五霸所体现出的仁德,是为匡正诸侯而假借来的。假借来得久了,又怎知他们不会真正拥有呢?
杜甫在自己的诗中写“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如果把孔子的思想比作是一盏灯的话,无论他照得有多么久远,都还是会有其自身的局限性。这个局限性边界以外的世界,该怎样被照亮呢?
孟子在这里,既揭示了圣人思想的局限性,又隐隐然为我们描画了一个此起彼伏的希望画面。
一、一盏灯的兴衰发展
尧、舜所展现的仁德,是天性所致;汤、武所展现的仁德,是身体力行的结果;春秋时代,五霸所展现的仁德,已经是假借的结果了。
从这个进程中,我们隐隐然看到王者“仁德”逐步递减衰弱的过程。一开始是发自本心,活泼泼地去实践;紧接着变成了一种使命使然,身体力行;再然后干脆打着仁德的旗号,凭借手中的武力,行匡正诸侯的实际。
除了这个递减衰弱的趋势,还有与之相对应的另外一条暗线呼之欲出。为什么尧舜发挥仁德是出于本然之性?一方面固然是尧舜的道德水准比较高,另一方面实际上也是生产力水平较低这个现实造成的。人与人之间需要一种强连接,没有这个强连接,便没有基本的信任,整个人群的生存力都会大打折扣。这时候,“亲亲”所代表的“仁”,“敬长”所代表的“义”,与其说是一种本然的发挥,不如说是生存环境的必然。到了商汤、周武王时代,生产力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要想组织起更多的邦族、部落,已经不那么容易了。除非是身体力行“仁德”的人,否则,呆在自己的独立王国就好,完全没必要成为某个部族的附庸。此时,依凭仁德号令天下已经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儿了,商汤、周武王的身体力行便显得十分可贵。
再后来,生产力进一步发展,周王朝本身因礼乐文化形成的凝聚力进一步变弱,春秋五霸假借仁义号令诸侯时,已经是手中拿着胡萝卜和大棒了。这个时候,真正影响天下诸侯的表面上看是仁义,实际上与“利”不无关系。只不过,仁义是人内心深处的本然之性,还有其相应的作用而已。
“仁义”实际上是生产力条件较低情况下形成的早期人类社会解决方案,伴随着它本身对社会凝聚力的日趋减弱,生产力实际上是一个日趋增强的过程。
二、一盏灯的形态演进
孟子讲“久假而不归,恶知其非有也”,后世人从中读出了三种不同的意味:
一是仁义仍有真功效,五霸长时间以仁义为名,行匡正天下之实,匡正天下的自然还是仁义之功;二是仁义本身已然进化了,五霸凭借的仁义,自然不同于尧舜时代的仁义,那是尧舜时代仁义的加强版。三是仁义的根本已经发生变化。尧舜时代,仁义是人之为人的根本,汤武时代,仁义是文明的根本,五霸时代,仁义实际上是解决世界问题的根本。
一盏灯,必然有它的局限性。承认这个局限性,才能更好地改善、发展它。
从时间维度来看,人类经历了无数次“灯”本身的历史演进;从空间维度来看,人一次次跨出一盏灯的照明边界,然后跨入另一盏灯的照明边界,在此与彼的交替中不断前行。
今天,仁义还是不是社会人的根本,还是不是人类文明的根本,还是不是我们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
一盏灯有一盏灯的局限性,关键看人怎样跨越它本身的局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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