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

因为与小秋的哥哥大秋熟悉，小秋刚来公司时，我看到他倒显出几分亲切。小秋是东北人，一口地道的普通话，据他说在本地已生活了几十年，可依然乡音无改。我们这儿东北人很少，在我的印象中，北方人都很豪爽，小秋大约也不例外。

小秋已经不小了，40出头的年纪，板寸头，高鼻梁，戴一副眼镜儿，看上去有几分斯文。斯斯文文的小秋，在这个年纪里出来工作，做一名普工，无怨无悔，心安理得，看来也是生活所迫呀！谈到大秋时，他眼里流露出一丝自豪的神色，我问他之前在哪里工作，他说一直跟着他哥跑销售。至于为什么来公司上班，他没有说，我也不方便问。

这两年公司前勤一直缺人，小秋被安排到了三车间干操作工，这个工作对他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得从头干起。他看上去很灵光，也很勤快，很快得到了领导们的信任。在三车间干了大约半个月，因为工作需要，领导又叫小秋到二车间工作，工作的性质大同小异，对于这样的安排，小秋很服从，并无任何不适。

对于工作，小秋总是勤学好问，主动向师傅们请教工艺的流程与操作的方法。在对讲机里，他是喊得最勤的。班长有什么事情，也总在对讲机里喊他帮忙。他的搭档，一个矮个子女工也经常“小秋小秋”地喊他，女人憋着普通话，那口气倒也亲热。那一阵，小秋看上去挺忙碌的，楼上楼下，到处都能见到他活动的身影。

有一天，小秋来到我的办公室，一本正经地问我，我哥说，他当初三个月就干上班长了？我真是太笨了，都一个月了，有些工艺还都没整明白！我没料到他忽然问我这样的问题，那一刻大脑飞速地运转，就想到大秋当年的确是干过班长的！于是我便说，是呢，是有这么回事，你哥的表现当初的确亮眼！他听了有些兴奋，很快又变得自责起来，为自己没能像哥哥那样出色而懊恼。

前一段时间，我忽然发现小秋的工作又换动了，从二车间来到了一车间。新车间的工作环境有些差，而且劳动强度也要重一些。他那个岗位上经常留不住人，过去已经走马灯似的走了几拨人。我有些纳罕，替小秋感到不平，领导为什么安排他到那儿工作，他又为什么答应呢？不管怎样，如果只是为了锻炼，那也应该是比他后来的员工去那儿工作才是。

很快我就了解到，有人说小秋的个性有些倔，得罪了人，班长便经常找他的茬，给他小鞋穿，他不服气，就跟班长大吵了一架，于是他便被调走了。也有人说，是小秋自己主动要求到一车间工作的，原因是主任说要将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他要熟悉各方面的工艺流程，将来或许能提他当班长。小秋对这话便听真了，毫不犹豫地就去了那大多数人不愿去的岗位。有人就说小秋傻，他才来几天，班长的职务哪能轮到他呢？

从此我看到小秋每天更忙了，在烟雾弥漫的车间里，他不停地忙碌着，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每天活儿似乎干不完，这让他身心俱疲，心力交瘁，有时索性一屁股蹲在地上，眼神有些无奈而绝望。我想他是不是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