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专访：李白之谜（下）

腾小追：你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人们对你进行了方方面面的研究，可还是有许多问题没弄清楚。我和你接触也发现，你身上有许多谜团，我今天就是来解谜的。

李白：我身上有什么谜？

腾小追：太多了。我们先来谈你的身世之谜。有人说你不是汉人，是胡人，或者是混血儿……

李白：我不是胡人！他们是胡说！我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腾小追：他们这么说，是因为你的出生地一直没弄清楚。我查了一下，你的出生地有多种说法。陇西成纪（甘肃天水）、绵州昌隆（四川江油）、山东，还有西域的碎叶(吉尔吉斯斯坦托克马克)，都曾经被认为是你的出生地。要是生在碎叶，那不就是胡人了吗？

李白：生在胡地就是胡人？岂有此理！

腾小追：他们还有别的证据。说你的长相有点像胡人，性格和气度也像。

李白：这都是臆想和猜测。先祖乃陇西成纪人，后逃难到西域的碎叶，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才回到蜀中绵州。论起来，我不但不是胡人，还是凉武昭王李暠（hào）的九世孙呢。你知道吗，当今皇上才是凉武昭王的十一世孙！

腾小追：要这么说，那皇上应该管你叫爷爷吧？！

李白：正是！

腾小追：那你怎么不去见一见你这个皇孙？

李白：那怎么敢！能证明身份的谱牒已经遗失了，没有谱牒就是冒充皇亲国戚，要杀头的！

腾小追：我来总结一下。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是陇西成纪人，出生在西域的碎叶，在蜀中绵州长大，对吧？

李白：对。

腾小追：按照我们的行政区划，你就是甘肃天水人，出生在吉尔吉斯斯坦的托克马克，在四川江油长大。

李白：还有什么斯坦……和马克？我就出生在那地方？

腾小追：吉尔吉斯斯坦的托克马克；碎叶后来变成外国的了，所以有人说你是胡人、外国人嘛。

李白：他们这一说不要紧，把我的祖宗都改了，真是大逆不道！

腾小追：这一话题我们先谈到这儿，下面说说你的财产之谜。

李白：财产之谜？我有什么财产？

腾小追：你在我们心目中可是个有钱人！

李白：何以见得？

腾小追：你是最资深的驴友……

李白：“驴友”？我是毛驴的朋友？

腾小追：“驴友”是旅游爱好者的意思。要说爱旅游、会旅游，长年累月坚持不懈地旅游，从古到今好像没有谁能比得上你。从西到东，从北到南，你走了几十年，游遍了名山大川，你说，没钱能行吗？

李白：那也未必需要多少钱。

腾小追：再说你自己也承认了。

李白：我承认了？

腾小追：（拿出手机给李白看）你看，“东游维扬，不逾一年，散金三十余万”，是你说的吧？不到一年就花出去三十多万，这得多有钱哪？！“千金散尽还复来”也是你说的吧？

李白：嗯，听上去是挺有钱。其实里面有夸大的成分。不过，我这钱来得合理合法，没偷没抢，和别人有什么相干？

腾小追：我们那里有一个罪名叫“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像你这样有财产说不清楚，可能就要吃官司。

李白：还有这样的罪名？我们这里可没听说过。

腾小追：其实我们关心你的财产，不是要刺探你的隐私；因为财产状况会影响到你的创作。像你这样自己不用赚钱又有那么多钱到处游历、自由创作，大家自然想要了解一下。

李白：我从未隐瞒，都是明摆着的。我父亲是商人，多年经商攒下一点家底，这是我钱财的主要来源；另外，我李白也算小有诗名，文笔不错，经常有人请我题诗作文、游玩做客，每每会有一些酬谢和馈赠，这也是我的一个来源；还有就是吃白食，凭我的一点名气和影响，走到哪里都能混上碗饭，一文钱都不用花。

腾小追：一年花掉三十多万，你父亲的生意一定做得很大吧？

李白：嗯……还好吧。

腾小追：听说你有几个兄弟也是做生意的？

李白：谁说的？

腾小追：我们可是经过了认真仔细的研究、考证。

李白：那你就接着考证吧。

腾小追：诶，你看你怎么不配合呢？——我能问一下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吗？

李白：事关商业秘密，无可奉告！

腾小追：嘿，你们唐朝就会说无可奉告了！还有商业秘密？

李白：那当然，有些秘密说出去，恐怕会引来麻烦，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腾小追：不说就不说吧，我们谈下一个话题。

李白：下一个话题是什么？

腾小追：是关于你的“高考”问题。

李白：“高考”？

腾小追：噢，对了，你们应该叫科举。下面谈谈你的科举之谜。我想问你，当初你为什么不去参加科举考试？以你的才华，考试肯定名列前茅啊！

李白：我岂能为科举所束缚！你知道，我的理想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岂能效黄鹄之“拘挛而守常”。一入科举之途，人就失去了自由和活力，只能焚膏继晷，死读诗书，最后老死考场。孟浩然就是前车之鉴，像他那么有才的诗人，考到四十岁都没考中进士，只能隐居山中，老守田园。王昌龄年近不惑才及第，浪费了多少大好时光！

腾小追：这么说，是你不屑于参加这种束缚人、浪费生命的科举考试？

李白：正是。

腾小追：就没有别的原因吗？

李白：首先我是不想参加，后来发现，我也不能参加。

腾小追：怎么不能参加？

李白：我们的法律明文规定：工商之家不得入仕。我父亲不是经商的吗？所以我就有幸进入“不得”之列。

腾小追：这么说是两方面的原因让你放弃科举，走了干谒这条路，是吧？ 这个“干谒”是怎么回事？

李白：简单来说，就是去拜访那些达官贵人，请求他们介绍、推荐、提拔自己，一般都要呈送书信、进献诗文。

腾小追：我发现，你的干谒好像不太顺利，并没有让你“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李白：唉……自从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我遍干诸侯，历抵卿相，至今已近三十载，依然两手空空，一事无成，当初许下的济苍生、安社稷的宏愿越来越渺茫了……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腾小追：又要去做隐士？我发现这也是你身上的一个谜。一会儿积极进取想要干一番事业，一会儿又要寻仙修道归隐田园；你是一个很矛盾、很善变的人，有人甚至说你不诚实、不可信，是两面派。

李白：什么“两面派”？

腾小追：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你看，你一边说“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一边又去结交那些权贵、请求他们帮忙，这不是很矛盾、很不可思议吗？这种矛盾、对立的做法怎么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李白：是的，我一直就活在这种矛盾和对立中，很纠结，也很无奈。为实现抱负、建功立业，就去结交权贵、奔走豪门；遇到困难和挫折，就想归隐山林，寻仙修道。归隐想着出仕，出仕想着归隐。既笑傲王侯又曳裾王门。循环往复，难以自拔，蹉跎半生……

腾小追：尤其是你第二次到长安，已经进入朝廷当上了官，正好可以大干一场，你怎么又突然离开了？进入朝廷干一番事业是你多年的梦想啊，好不容易实现了，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真是让人不明白！

李白：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它只是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并不能让我施展抱负、建功立业，它离我的目标不是近了而是远了，所以我只能离开。

腾小追：还有，你在诗中多次表达了思乡之情，很多人都被打动了，可是你好像只是说说而已，走了那么多地方，从来也没回家乡去看看。思乡为何不归乡？这不是很矛盾吗？让人不能理解。

李白：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故事，你听说过吧？知道这个故事就好理解了。我当年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然后功成身退，衣锦还乡。可是如今我怎么回去啊……

腾小追：噢……我们来说点轻松的吧，说说你的预言之谜。听说你能预言未来，我们那里发生的许多事情，你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就预测到了，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李白：我哪有那本事，那我不成神仙了！

腾小追：你就是神仙哪！你是大家公认的诗仙！在很多人眼里你无所不能。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都已经上天了！

李白：上天了？！听起来挺吓人！

腾小追：人们为了纪念你这个大诗人，已经把天上的一颗小行星命名为“李白星”，这颗小行星的编号是110288号，而110289号就是“杜甫星”，你们两个好朋友一起上天了！

李白：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腾小追：总之就是说你贡献大、本领高，无所不能。我们那里流传着很多你的预言诗，预测得非常准。

李白：我都预测了啥？

腾小追：（拿出手机查看）有预测比赛结果的。比如，你预测了2014年巴西世界杯足球赛：

赏雪杂感

雪浦二月江湖阔，

小梅零落云欺残。

如何一瑞车书日，

王敦肆古月明帆。

犹赖德全如醉者，

只向国门四海安。

有人夺得玄珠饵，

游花冠盖日相全。

李白：这是怎么预测的？

腾小追：把每句诗的第三个字连起来读就是“二零一肆德国夺冠”，也就是说2014年世界杯的冠军是德国。

还有预测重大灾难的。你准确预测了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客机的失踪：

腾云

马腾驾祥云，

航行阔海郡。

失于蓬莱阁，

踪迹无处寻。

李白：这就是藏头诗，说的是“马航失踪”，对吧？

腾小追：对，对！

你甚至还预测到山东彩民中了大奖：

东土秋色

山中秋色残，

东土风雨寒。

彩云九重南，

民安帝王宴。

五载征途返，

亿万千百难。

巨山赤火焰，

奖惩何当罚。

李白：这个还是藏头：山东彩民五亿巨奖。——这么多钱哪！他们是不是应该分我点？

腾小追：是应该分你点。

我们看到了很多这样的预言诗，从自然灾害到社会事件，从国家大事到娱乐话题，你都作出了预测，以致于人们都说“李白很忙”。是不是这样？这些预言诗是不是你写的？

李白：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不是，一首都不是！我想借此机会郑重声明：所谓李白预言诗无一为李白所作，对其中所涉预言事宜我不承担任何责任。再说，这些诗的水平也太差了，一看就是拼凑的，用字、平仄、押韵都有问题。我写的诗如果就这水平，岂不是辜负了大家的厚爱，还配叫诗仙吗？

腾小追：我说嘛，我感觉这些诗也不像你写的，可是大家都在传，说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许多人更加佩服你了，认为你太神了。

李白：我可不想装神弄鬼，这也有损我的形象啊。小追，他们为什么要假冒我的名义？你说我是不是可以告他们？

腾小追：我看那倒不必。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崇拜你，喜欢你，认为你无所不能，愿意把美好的品质、神奇的能力都给你。你看，有那么多诗人，他们为什么只选择了你？他们认为其他人没有资格享受这个待遇。说明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样。你不是人……

李白：啊？！

腾小追：刚才不说了嘛，你是神，你在很多人心目中是神一样的存在。是神，就要承受神所应该承受的东西——包括接受我的采访。今天我们谈了围绕着你的未解之谜，谈到现在，好像还有许多谜没有解开。下一次，你可要做好准备哟，我们谈“李白之罪”，要说说你犯的罪！

李白：啊！我还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