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头马失眠了

图、文/野兔丫

我叫大圆肚呆头马，河马的马。笑啥笑，不就是肚子大、脑袋儿傻嘛。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心眼儿，给俺起了个这么没德性的名字。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破名字，像个符咒一样贴在脑门儿上，让俺原本应该黄得像太阳的人生，打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灰。瞧瞧，好端端的一晚，又失眠了。这还不打紧，您瞅瞅，俺左边，还有右边，一个个睡得那叫个香。您说心塞不心塞，气人不气人。

哎，都睡着了，世界静悄悄的，就剩下我自己。整个超市的绵羊都被翻来覆去数了个精光，谁来给支个招吧。

“咕咕。”什么声音，若有若无，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咕咕。”声音又响了。原来是这只兔子在说梦话，还以为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瞌睡虫。

哎，兔子就兔子吧。忘了介绍，这是长耳迷糊兔，不用解释吧，就是耳朵长，老爱犯迷糊。这名字，好像也不咋地嘛。可是这有什么，人家长得粉嫩可爱呀。啥都不用干，就往那儿随便一坐，谁见着都喜欢，连花儿都围着她跳舞。甚至……俺都忍不住想多看她一眼。

呸呸呸，俺才不喜欢她。想想就来气，这造物主也忒偏心了。同在一个格子间，为嘛把我做得那么敷衍，随便用刷子这么一抹就完事儿，光溜溜的连根头发丝儿都没得。你瞧瞧她，又是扎辫儿又是带蝴蝶结，还围了条这么显气质的蓝围巾。就连睡觉的样子都这么仙儿，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我这儿还失着眠了。瞧见没，我这嘴瘪得跟油勺似的，谁想如此，谁不想可爱，可俺笑得比哭还难看，这到底是谁之过。

苍天啊大地，请求您，快赐给我一个粉色的梦吧。

“呼……呼……”这时候，左边传来了断断续续地呼噜声。又是这只猪，都不消用脚思考就知道。大半夜的，吵得人心抓抓的，还让不让人睡。此刻，我很肯定，我讨厌这个笨猪。

罢了，为了显出我的谦谦君子范儿，我还是勉为其难地介绍一下他吧。这猪叫大鼻呼噜猪，这不，又开始打呼噜了，鼻子还老大。我们仨就数他的名儿最难听。可那又如何，人家打个呼噜都那么动听，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慕名前来的小娃子。瞧它那得瑟的样儿，真是欠揍。

更可气的是，居然比长耳兔还要粉嫩，都能掐出水来。感觉全世界的粉都让他俩给占喽，就连俺肚皮上这点儿，紫不紫、灰不灰的，少得可怜的粉，都是借着月光从他们身上蹭的。

我的心，有冰条滑过，冷！一点都不冰爽！哪天腾出肚子，逮着机会，定要把这只臭美的猪给烤了。猪蹄子这么肉肥，滋啦滋啦的，看你还装可爱。

哎，月色茫茫把心惶。睡不着觉的人儿啊，连这呼吸都是苦涩的。不然，俺来数数自己的优点吧，说不定数着数着就笑了。笑着笑着，把这苦也笑成了甜。

可是，当我开始郑重其事地思索自己的优点时，大脑竟然一片空白。就像在梦里面做试卷，俩眼对着一张白纸发愣，竟一个字儿也写不出来。

生活给我开了个玩笑，或许我该还给生活一个拥抱。我还是嘲弄一下自己吧。这么想来，发现脑袋儿忽然也变灵光了，七七八八的词儿一个接一个往出蹦。

我很肥壮，卡路里扒着我不走，非要往我肚皮上窜。

我的脸上还有一块红色胎记，膈应人的胎记，或许我是被选中的问道者。

我还可以吓跑魔鬼。它们见着我，直接掉头就走。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大大方方地犯犯错误，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当然，我不会成为问道者，只会越来越肥，因为我除了会吃，啥都不会。我也不想吓跑魔鬼，因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魔鬼，只有不喜欢你的人。我更不想犯错误，我也想成为一个好人，可即便我啥都没做，也会被认为是一个错误。

或许，我还可以去妖怪的世界碰碰运气。在那里，说不定我会很受欢迎。可妖怪的世界，在梦里才会出现。而我，还失着眠，连妖怪的门儿都摸不着。

一个人类的小姑娘，为我们朗读了《丑小鸭》，很经典很感人。我想，我就是那只丑小鸭，而且永远都变不成白天鹅。

此刻，在粉兔和粉猪之间，我仿佛电灯泡一样显得那么多余。或许，我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上吧。那么现在，就让夜色把我给吞噬掉吧，来吧。

我颓然地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命运的收割，不再抵抗，也不再希望。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分明感觉到，我肥重的身体，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变得越来越轻盈。有细细的风渗入，在体内慢慢地游走，穿过胸膛，穿过腹腔，大腿、小腿、脚掌……

我想，大概我已经变成了黑夜的一部分。四周是无边的黑暗，无尽的沉寂。我的身体开始变得更轻更柔，像一叶浮萍，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半空中。

是要去往何处，我一点也不知道。事实上，我并不想知道。这时，一滴晶莹的水珠，轻轻落在了我身上，凉凉的，麻麻的。或许，这是我的眼泪吧。可我好像并不会流泪。

这并不是一滴普通的水珠！它正在慢慢地长大，还在长，几乎快要赶上我的圆肚皮。而且，水珠里面像是点了一盏会变色的魔法灯。灯的颜色不停地变幻着，水珠里的画画也随之不停地变幻。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日月星辰，风云起落，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如湍急飞瀑，时而平静如水，时而汹涌如涛……

那是谁，在一片金色的银杏树下，一个胖嘟嘟的瘪着嘴的小黄人，正呆呆地坐在那里。那，不是我呆头马吗？为何我的眼里充满了忧伤？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注视着水珠里的自己，仿佛那是另外一个人。这一刻，我的心变得如此的柔软。我很想很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的耳边轻声告诉他，亲爱的，你不知道你有多可爱。我爱你，爱你所有的样子，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水珠里面的自己，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他的眼神慢慢地变得柔和了，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站了起来，哼着小曲朝前方大步走去。

画面的这边，长耳迷糊兔和大鼻呼噜猪正蹦着跳着朝他走过来。他热情地跟他们打着招呼，围着他俩愉快地转着圈圈，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似乎在说你们真呀真好看，我好喜欢你们。

画面在一点点消失。忽然感觉胳膊好像被谁抓住了，我缓缓睁开了眼。原来，天已大亮。

“呆头马，你睡觉的样子真可爱。”长耳兔在一旁抓着我的胳膊笑眯眯地说。

长耳兔粉扑扑的笑容可真美，像极了圣洁的小天使。看得我一阵恍惚，话也忘了说，光对着她不停地傻笑。

“呼…呼…”旁边地大鼻猪还在打呼噜。那大粉鼻子一颤一颤的，逗死个人。

我和长耳兔相视一笑，顺手抓了一根草，悄悄凑到了他的大鼻子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