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按部就班地治疗,除此之外,就是陪妈妈逛逛北京,也算是尽自己的一份心吧。以前身体健康的时候总是忙于工作,也曾想过陪父母出去旅游一下,总觉得以后有很多机会。没想到,时间真是不等人啊!
我多么希望自己还能重新找回健康,带着一辈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父母好好地逛一逛首都北京。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治疗,估计妈妈也不能一个人硬着头皮来北京了。家里种了几十亩地,还养了一群羊,猪、狗、鸡等家畜一样也不少,何况正值春种的时节。现在的农村和我小时候根本不一样,留在村里种地的大多是老弱病残,我的亲戚们都进了城,想找人帮忙也是无处可寻。
对于父母来说,家里的这一大摊子是他们一辈子的基业,不能舍弃,因此,任何时候家里都要有一个人留守。这一次妈妈过来陪我,一部分土地肯定是撂荒了,父亲一个人每天既要放羊,又要伺候家畜,估计都要忙到脚后跟朝前了。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和风丽日的时候平静无澜,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像掷石于水,往往一石激起千层浪,我就是那惹祸的石子,打破了家人生活的宁静。
我接受治疗的时候,三姑和妈妈互相陪伴,倒也不寂寞。对于我最终的确诊结果,我自始至终没有向她们透露一点儿消息,更不能让她们知道我得的是不治之症,免得家里人跟着担心。这是我和老公两个人的秘密,妈妈不识字,三姑也不会上网查,她们更没有意识到这种疾病的凶险,一天过得简简单单的。
每次我进入治疗室的时候,三姑和妈妈就在走廊的等候区坐着。慢慢地,她们便和来自河北邢台的病友和家属熟络了起来。他们是一对父子,得病的是父亲,儿子是陪同父亲过来治疗的。机缘巧合的是,这对父子的儿子年龄和我相同,其父亲与我的妈妈同岁,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的两个家庭有着相似的求医经历吧,他们几个总是在等待的时间里相谈甚欢。
其实就在我第一次做治疗的时候,曾经见过这对父子。当时印象还是蛮深刻的,我们都站在治疗室外等候,那位父亲的病情明显比我严重得多,他的身形非常削瘦,用瘦骨嶙峋这个词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感觉好像是蓝色的中山装里只套了一副骨架,单薄极了。他已经无法说话了,只能用力从喉咙发出一点“嗯嗯”的吼声,看着让人感到揪心。
后来,听三姑说,那位父亲是学校的体育老师,他是从喉咙部开始发病的,病程进展挺快,已经造了胃瘘,并且已用了几盒力如太。不过他的运动能力丧失得不是很多,还给三姑和妈妈展示了跑跳等动作,他们几个聊得不错,那位父亲还用手机给她俩看生病以前的照片。他们的交谈总是在我治疗结束后中止,我每次都是和这父子相视一笑,从未说话,然后那位父亲进入治疗室,我们三个人离开医院。
在这对父子的眼里,我还是生气活现的,他们大概还挺羡慕我当时的状态。就在我的治疗只剩下最后两天时,病友的儿子和我三姑她们聊天时说,他和父亲决定要回家了,他们觉得治疗并没有什么效果,父亲说回家钓鱼去,心情好了,病也就消了。果然在后来的治疗中,我们再没有遇见那对父子。
原以为我们人生的交集大概至此了。这里不得不提一些后话,2015年四月份,也就是在我们分别后一年,病友的儿子辗转联系上了我。当时,我无法违背父母的执拗,已经被赶鸭子上架般地回农村老家找“神医”治疗了两个月。“神医”是我姨妈半年前帮我打听到的,我并不认可,,因此一直没有回去。在此期间,“神医”给姨夫治好了刚在北京检查出的疑似肿瘤,姨妈一家人更是深信不疑。他们都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亲戚的推波助澜加上我的求医无门,父母三番五次地催促,我终于妥协了。
这似乎是个全家人都满意的结果,虽然开始时我有些抵触,但慢慢地也接受了治疗,毕竟之前一直在服用中药。“神医”让我停掉原来的药方,说那样会越来越严重的,要按照他配的中药煎服。他的药真是价值不菲,每一副药的价格几乎是市场价的十倍甚至是几十倍,他口口声声都说能治好我的病。家人明知道他这是坐地起价,完全被他的信誓旦旦和一副老资格所迷惑,还劝我:要钱有什么用?只要能给看好病,管他要多少钱呢?
可能是我的情绪平复和心理作用吧,用药一个多月以后,感觉腿部的力气好像大了一些,就在这个时候病友的儿子得知我有好转的迹象,一直没有任何希望的他开始蠢蠢欲动了。经过几番深思熟虑后,他们一家人不远千里来到我的家乡,本以为我可以心平气和地与他们交流,谁料,时隔一年,我已被疾病折磨得物是人非,再也管控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自始至终我都没能说出一句话。病友一家因为种种原因,还是选择回家了……
病友们有的来了,有的走了。我决定要完成整个治疗过程,尽力做了,就不会后悔,日后也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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