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攒动的池塘里,生活着一群无忧无虑的鱼。
它们享受着上天赐予的恩惠:翠而清澈的塘子、带来遥远呼唤的甘霖、还有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美味。
小的时候,它们总以为池塘很大很大,塘壁上的青苔,总要费力地游动很远才能触碰。
偶尔会有路过的鸟儿在塘边休息——那些鸟儿多美啊!
一条小鱼在心里感叹着。
光滑亮丽的羽毛、尖似月牙儿的嘴、还有那稍一用力就能把自己送上蓝天的翅膀。
鱼儿可不知道天上的景色是什么样子,它只是憧憬着,向往着,无时不刻地期待着,好像只要自己愿意,就能像鸟儿一样飞上蓝天。
但它,毕竟只是一条鱼。

一条鱼有这样的幻想,显然是不切实际的。
但心里的冲动又不自觉的逼着它去幻想,它幻想自己的鳞也像塘里偶然绽放的花一样亮丽,自己的唇也像月牙儿一样尖尖的,自己的鳍也会变成翅膀,稍一用力,就能飞上蓝天。
它不止一次地去想,不止一天地去想,不止一月一年地去想,每每有鸟儿落下,它总会问:“你看,我能像你一样飞上蓝天吗?”
鸟儿却说:“亲爱的,你只是一条鱼,如果你想听听天上的故事,我愿意讲给你。”
鱼儿说:“谢谢你,但我想亲眼看一看。”
小鸟们的眸子总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愫,或是可怜、或是可悲、或是可笑。
但它们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聊下去,小鸟留下一个吻,说道:“这就是天空的味道。”
小鱼开心的笑了。小鸟不忍心地飞走了。
越来越长的时间,小鱼总觉得自己不再是一条鱼了。
它长大了,游得更快了,也从路过的小鸟口中得知了更多自己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事情:
“高达156米的桉树,在澳大利亚生长;高达828米的哈利法塔,在迪拜建立;高达1007米的国王大厦,在沙特巍峨;8488.86米的珠穆朗玛峰,在中国傲然……”
它向往着广袤的原野、向往着茂盛的森林、向往着无垠的大海、向往着从天空向下俯瞰的绝妙精致。
它觉得池塘越来越小、觉得青苔不再光滑、觉得饲料不再美味、觉得这个时代不应该将它限制于此。
但它从未想过,自己只是一条鱼。
一天深夜,雷鸣电闪,风雨交加。
小鱼冲破了世俗的枷锁,撞碎了心灵的桎梏,它与父母告别,与爱人告别,与同伴告别,与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一一告别,它说:
“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高海阔,与我心中向往的星辰大海。”
它化身为一只飞翔的鸟,与风暴搏击,同世俗为敌,用自己早已破损不堪的身体和这个令它反感、厌烦、憎恶的时代作着无畏又无谓的斗争。
而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它真的飞了起来。
它终于看到了池塘外的景色,暴风骤雨之间,墙角的花依然屹立、枝杈的叶依然挺拔、远处的天是那样辽阔、呼啸的风是那样热烈、落下的雨点是那样洒脱。
它觉得,自己不再是一条鱼了。
它的鳞变成了娇艳的花儿,它的唇变成了勾魂的月牙儿、它的双鳍变成了翅膀,它拥抱着大雨倾盆、拥抱着萧风凌冽、拥抱着世俗的洗礼。
它飞上蓝天,变成一只真正的鸟。
隔天清晨,风雨停歇,前来做客的人们在池塘边,发现一条早已死去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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