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站 城市：地铁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地铁车厢里，不知道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在第一节车厢里，我往驾驶室看去，空无一人，地铁像是在自动运行一般。

我走完了每一节车厢，也没看见一个人，只得随便找了一节车厢，坐在靠车门的位置上，我看着前面的电视屏幕，看着电视里播出的广告和其它节目，觉得百无聊赖。

我放低视线，仿佛看见对面位置上坐满了人，车厢中间站满了人，慢慢地，我的身旁也仿佛坐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整个车厢热闹起来。我把我的视线焦急地投向目力所及的美女和靓妹，欣赏异性，成为我此时的乐趣。

如我所愿，地铁到站，车门大开，几个大学生一样的女孩走上来，包围了我，其中两个站在我的面前，另外两个站在我的旁边，我看不到站牌显示器，我只能从她们的脖颈边上看去，看到地铁的一隅。我实在不好意思看得太久，面前那个女孩仿佛也觉得不自在一样，掏出了手机来玩。当我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望出去时，忽然发现侧边有个女孩正望着我，当我抬头时，她的脸迅速地红了，立刻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假装和身边的好友说起话来……

可我知道，我看见的只是幻觉：这里没有人。

要么他们都隐身了，要么我自己隐身了。

没有人我看得见，也没有人看得见我。

我突然看见对面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广告，不知是什么商品的广告，我看见美女大幅的脸蛋，还有她嘲弄般的微笑，看着她红红的嘴唇和白白的牙齿，我猛然觉得恼羞成怒。

我抬头看看那个电视屏幕，看见一个打着领带、正襟危坐的男子正在播报政治、经济和社会新闻，我突然冒出一股邪火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在那里，你们就在某处，一直偷窥我，就在那个监视器一样的电视机屏幕前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我如同一个小虫子一样，被你们安排，被你们捉弄，被你们偷窥，无名的愤怒让我产生了亵渎的恶念。

“我要自渎！并在自渎中渎神！”我心里这么狂啸道，但我口里却什么也没有讲出声来。

好吧，好吧，我做给你看，我就这样做给你看吧，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我解开裤子，掏出小弟，开始把玩自己，我站起身来，往那金发美女奔去，我站在她面前，想象着我正和她做爱，可是，她只是傲慢地、高高地贴在车厢壁上，理都不理我，而我却再也无力控制住自己了，我那个东西像高射炮一样喷射了，我感觉自己像是打到了美丽的蚊虫上，双眼紧闭，嘴巴大开，等我睁开眼时，我的手也离开了那东西，我低头一看，只见空空的座椅上洒满了牛乳一般的一滩白色液体，地上，墙上，都有。

“我是个浑球！”

“真正的浑球！”

“我不是人！我是牲口！我是禽兽！”

我在心中如此大声诅咒自己。然而，谁在意呢？谁真正在意我呢？管你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人在乎你。

主人，我的主人，这时候，我想起了我美丽的主人。要知道，她/他才是真正的美女帅哥，因为她/他有两张脸，一张向前，另一张向后，向前是美女，向后是帅哥，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两张脸下的身体相应的也是男女各一副，她/他就是雌雄同体的一个人。也许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但事实上她/他就是这样子一个人。我的主人不仅可以自由地跟任何男女做爱，只要她/他自己乐意，她/他甚至还能自己与自己交媾，这听上去特别恶心，可事实就是这样子的。也就是说，主人是一个绝对独立自主的人，哪怕是在男欢女爱这样的事情上他也能做到不依赖任何人。

天啦。我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恍然大悟之后，我忽然怀疑起自己来：也许，我也是主人那样的人？我的前面是男人，我的后面是女人。不幸的是，我可能没有主人那样的功力，不可以完整地自觉到我身体的全部，无法在我身上实现完全的阴阳统一，我只能感觉到我男人的部分。如果真是那样，女人那部分的感觉去了哪里呢？

我寻找着，努力寻找着，仿佛在头脑的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在那黑暗的海洋深处，有某种柔软的细丝缠绕着我，我能用某种软体的触角感受到一个男人感觉不到的温暖和快感。

原来，我还有一点点女性的残留在某个地方保存着。只是一瞬间，就消散了。我又回到男人的身体里，我感觉到我那东西已经萎缩、疲软，不再像眼镜王蛇一样昂首怒放，而我的身体整个也在同时疲倦变软，心灵整个也在同时变得软弱空虚。

“这就是性的能量。一旦释放了，就变成了无能的空虚。”这时，我听到那陌生的声音如导师一般对我说道。也是，经过刚才那番自渎之后，我实在有些疲倦，便倒在空无一人的地铁椅子里睡着了……

等我醒来，地铁还在不知疲倦地运行，仿如时间，只是一条永无止境的不归之河，我并不知道今夕何夕。

我想，不管这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反正我该下车了，不然，我就会一直囚居在这永不停止的地铁里，没有更好的站点可以归宿。

是啊，我该下车了。然而，下车以后，我又该去往何方呢？我不可能一直呆在地铁站里吧。 我突然发现自己多虑了，只要到了站，下了车，自然有出口，出口之外自然就有新的去处，我何必想那么多呢？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路在脚下自然平。